厢房，静坐着两个人，氤氲着的茶香一点点地飘荡，升空，又渐渐消失。

萧白轻轻为面前这个足可以让天下人都为之臣服的女皇陛下斟了一杯茶水，恭敬地开口道：

“陛下，请！”

凤衍端起那白玉茶盏，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手指却不免轻轻用力，然后咔嚓一声，整个茶杯瞬间碎裂。

滚烫的茶水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素白的手指上，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反倒是很快化为了泡影。

她冷着脸，看了一眼面色平静儒雅的萧白，带着三分冷意，三分警告开口道：

“萧公子，朕谢过你对阿钰的救命之恩。”

“朕也承这份恩情，但——”

“萧公子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

萧白抬了抬眼眸，看着那个尊贵的女皇陛下，反倒是又取了一个杯子，再次为凤衍斟了一杯茶水，淡淡地开口道：

“女皇陛下所指，是萧白告知了殿下她活不过一年的事情？”

“这件事就算萧白不说，以殿下的聪慧，应该早晚也会知晓。”

“陛下对殿下的关心和疼爱，萧白明白，可有些事情，殿下却是比陛下看的更为通透些。”

“躲避和面对，总是要有一个选择的！”

“陛下，您说呢？”

萧白静坐不动，没有丝毫为凤衍的权势和能力而动容的情绪，面容仍旧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

“萧公子不仅医术卓然不群，就连这文治武功都是上上之选。”

“也罢，阿钰毕竟是萧公子所救，朕就是对此事再有不满，也不敢对萧公子如何。”

“不过，这个秘密，若是传扬了出去，朕，可不会因为你是名满天下济世救人的神医萧白而有任何心慈手软。”

“暗中杀掉萧公子一人，于朕而言，虽有难度，却并非不可为之！”

“朕想萧公子明白，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

凤衍眯了眯眸子，慎重地看着那个至始至终都不为强权所压迫的神医萧白，心中也不免对他又多了几分的猜疑。

传说中的神医萧白，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所以，有些话，是要说在前头的！

“陛下恩德，萧白自然要感念于心。”

“殿下的身体，此番与魔教教主相斗，已经耗损太多，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以后会留下祸根。”

萧白抿了一口清茶，淡淡地开口道。

虽然一向说事不关己，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可是对于那个三番两次触动他的心，甚至不惜耗费全部心神来医治他寒疾的那个女子，他放心不下。

“那不如，萧公子随朕一起回帝京，为阿钰亲自调养身体？”

“萧公子若是回帝京，朕不会有任何的横加干涉，无论是哪里，萧公子不都是一样可以治病救人？”

凤衍挑了挑眉，不容置喙地开口道。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纵然用的是问句，但话中却是已经有了胁迫。

因为，凤衍她心中很清楚。

如果不把这个能力让她都有几分忌惮的神医萧白带会帝京，那么，稍有不慎，将会危及凤钰的一切。

名为调养，实为看管，只有将他放到眼皮子底下，才更好的掌控一切。

“萧白若是说不去，怕陛下也不会容许。”

“既然陛下盛情相邀，萧白自然不会拒绝。”

“陛下大可放心，萧白对殿下没有任何威胁，自然也不会对凤锦有任何威胁。”

“萧白不过是想做一个济世救人的医者，心中也没有太多弯弯绕绕。”

“有些是秘密的东西，萧白自然也不会轻易去吐露而出。”

“如此，陛下可还满意？”

萧白平静的眸子里不掺杂任何东西，他云淡风轻地将话挑明，却依旧是那般镇定自若。

似乎，什么都不能再撼动上他分毫一般。

“萧公子最好能够谨记自己的承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朕说过，阿钰，她是朕的唯一，你若是敢伤她分毫，那便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去偿还。”

凤衍轻笑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萧公子既然决定回帝京，那便一起相随吧！”

“阿钰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回吧！”

凤衍冷冷地开口，旋即起身，便已然准备离开。

但就在此刻，萧白却突然起身，向着凤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那双看淡了一切的眸子里透着几点真诚。

他垂首，坚定地开口道：

“萧白会倾尽一切守护殿下！”

“陛下大可放心！”

凤衍回看了一眼这个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萧公子，心中不免也有了几分诧异。

但，作为女皇，她早就对这类的承诺无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萧白，便扬了扬手，古井无波地开口道：

“萧公子既然愿意相护阿钰，那朕自然多谢！”

“今日所言，朕自然也是希望萧公子可以去约做到。”

“时候也不早了，随朕一起回帝京吧！”

一语落，凤衍再不停留半刻，推门而出，微微看了一眼那渐升的朝阳。

也就此时，已经准备好一切的凤钰远远地便向着此处而来。

看见凤衍，她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女儿见过母皇！”

“不知母皇与萧公子所谈，可还愉快？”

凤钰此番匆匆前来，倒也是想看看女皇陛下会对这个萧公子怎么做。

毕竟，她将不足之症的事情推给了萧白，若是他一时不察给说了她是自己诊断出来的，那就有些糟糕了。

刚刚一时忙的都给忘了对对口供，如今虽然是这关口，她自然也是要来见一见他，说一说该说的事情。

毕竟，寒疾那件事，她都治了一半儿，如何还能再去坐视不管？

“萧公子救了阿钰你两次，母皇自然是要好好谢上一谢。”

“如今在母皇邀请之下，萧公子已经愿意为阿钰你前往帝京调养身体。”

“阿钰若是有话想与萧公子说，便去吧！”

“一炷香之后，我们便出发回宫！”

凤衍慈爱地看了一眼还能如此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的女儿，和声开口道。

她差一点就要失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那种绝望和孤寂，她不想再去体悟第二次。

所以，她不容许，再有任何类似的事情发生，所有的危险的萌芽，她都会无声掐灭。

他已经离开整整十五年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除了给唯一的女儿最好的宠爱，她再没有任何一点能为他所做的事情。

阿陌，你可会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