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

忽然有一阵乐声，从远处传来。

众人惊愕看去，却见是天音钟旁边，忽然出现了一队人，手执乐器，齐齐奏乐。

笛声悠扬，琴音飘渺，因为所在的位置正在太极殿的旁边，而且极高，所以那乐声听来便如同从天上倾落而下。涤荡在耳边，一声声，一道道，从一开始的隐现杀伐，到后来的跌宕起伏，最后归于平静，几乎缠绵悱恻。

唯有极少数人，能够听懂这乐曲。

凤长悦眼眶微热，站在王城之处，一双湛黑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

他们之间，曾经跨越了万水千山，经过了生离死别，有过多少不舍分别，就有过多少缱绻想念。

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她不过以为，他是无知幼童，而她初临异世，睁开眼睛，便是无限杀机。

她那是不过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一个无辜之人，却未曾想，这一出手，便是将自己的心也一并送出。

轩辕夜看着她，听着那盘绕在耳边的声音，眉眼也越发的温柔，似是也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不过一个小小少女，竟也敢妄自出手帮他。

他这一生杀伐果决，屠尽不知多少人命，又何曾需要一个娇弱女子的出手相助？

他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当时，换任何一个人，这样随意的触碰他，他都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立刻下杀手。

她不一样。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相互吸引，相互依赖，相互倾心。

所谓的一见钟情，大约便是等待了许多辈子的命中注定。

后来，当他知道，她就是那个曾经出现在他年少最悲惨时光时候的女子，终于明白，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了的。

他这一生，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是她一人罢了。

乐声激荡，像极了他们之间，曾经艰辛渡过的漫长岁月。

轩辕夜忽然失笑。

当初，她不过才是一个青涩的让人完全可以忽视的少女，却有胆子，为了他，和那么多她根本无法抵抗的敌人交战。

更有胆子，当着他众多属下的面前，一手拽住他的衣衫，直接吻上去，宣布他是她的男人。

那些属下都以为他会生气，会不满她的这般逾矩，可谁也不知，他当时心里骤然翻起的喜悦。

她说，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走到你面前，站在与你并肩的位置，和你一同笑看天下。

那时候，她不过才刚刚踏上修炼路途，他却是已经无比相信。

他知道她可以做到，纵然这一路艰辛。

而今天，她终于兑现她的承诺。

一身红衣，尊贵绝世，缓步而来。

凤长悦双手交叠在身前，这一身嫁衣看着十分繁复，但是却很轻，穿着很舒服。

云锦红妆双层广绫大袖衫，袖边绣着红珊图案，胸前以一颗彩色琉璃一般的宝石扣住。外罩一件大红双凤凰绣云金缨络霞。

樱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花怒放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着寸许金丝，镶嵌着极小颗却极为珍贵的七彩玉石，行走时簌簌有声。那纹路一顺蔓延而下，一直坠到地上，延顺到身后的大摆，随着她的走动，那凤凰似乎便要展翅飞翔一般。

她一头乌发此时尽数挽起，那凤冠扣住发髻，只觉光彩夺目，那凤凰嘴中含着一颗珠子，连着细细雕就的金丝，一抹水珠一般的透彻晶亮的菱形红色玉石，坠下悬在额头。

鬓发两边，是金丝垂下绞成的流苏，镂金错彩明亮璀璨的头饰，只映的她肌肤欺霜赛雪，眸似点漆，眉目如画，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人一般。

然而那走动间，眉宇之间流动的动人气韵，却又不是画作可以刻画一二的。

只有亲眼看到，才知这女子，究竟是何等人间尤物。

两边是齐齐跪下的黑刹，黑色的凛冽，和她此时红色的绝艳，只映出绝世倾城。

那乐声激荡起伏，似乎能看到无数激烈厮杀的场景。

众人心神一凛，总算是听出一点门道来。

不少人都偷偷回头，看着那独自站在太极殿之上的颀长挺拔的身影。

那一身红衫猎猎，竟似乎衬得他素来清贵冷清的容颜之上，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柔。

而此时，他的眼底，只有一人身影。

其实，身为永恒之城的城主，他大可不必这样早就等着。

他身份至尊，就算是王妃，也不必他如此折腾，只需要在女子即将走到太极殿之前的九层台阶之处时出来即可。

但此时，他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几乎堪称纡尊降贵。

慕夏等人看的都有些沉默。

“听闻这些…。也都是城主亲自准备的…。”

整个王城，每一处，都是他精心布置，所有的细节都严格控制，务必做到举世无双。

试问，又有哪个女人，不想要得到这样的宠爱？

或者，这已经不是宠爱。

第451章 大婚

他，视那个女子为生命，甚至爱重胜过自己。

不然，他此时为何要这样做？

不过是在以自己的行动，无声的告诉所有人——这个女子，是他放在掌心的，任何人，都不得冒犯！

就算她是千族圣女，就算她是云王之女，就算她本身天赋极好实力也强。

这一切，在永恒之城的人心中，都不及轩辕夜的这一个动作。

他的态度，已经昭然。

这一番道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无数人看着，神情各异。

她身前，是那个决心相守一生的男人，身后，是万千跪伏的众人。

那起伏跌宕的乐声，忽然逐渐平息。

而她，也终于逐渐走到了那九层台阶之前。

林远在众臣之前，率先跪下。

墨四等人在另一边，也同时屈膝。

在最前面的这些朝臣，几乎大半都是轩辕夜的心腹，此时见到她来，通通跪地相迎。

而其他小部分，是从未见过凤长悦的，虽然因为轩辕夜的强硬压制，导致他们也不敢提出什么意见，但是心底却都是抱着几分不满的，他们甚至都曾经想过，这样盛大的场合，那个出身卑陋的女子，该不会被吓哭吧？

谁知，竟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这世上，当真有那样的女子，不言语，不动作，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心生臣服。

而她走进的时候，那通身的气派，便越发的浓郁，让人心头感到一阵压力。

于是，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朝臣，一时都懵了，当林远等人跪下的时候，也直接跟着跪下了。

“恭迎王妃！”

声音喊出，才有人恍然回神，但是已经来不及后悔，只得垂首，静静恭候，眼前所见，只能看到那鲜艳的红色。

两人之间，只剩下九层台阶。

而后，一道琴音，忽然拔高。如同流水从高山飞溅而下，荡涤山谷，又像是林风簌簌，垂落树上的积雪。

一时间，整个王城，都似乎被这琴音掌控，听着这般声音，便似乎心生平静，莫名的生出一股喜悦之感。

这缠绵悱恻却又祥和平静的声调，只能让人想到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比如此刻等待已久的他的温柔眸光，比如此时她红唇弯起的动人弧度。

在太极殿的另一边，则是正在观礼的众人。

凤琛在最前面，最靠近太极殿的位置，轩辕夜身份毕竟太过尊贵，所以就算是他，此时也不能登上太极殿，但是这个位置，已经太能说明他被给予的敬重。

卡西尔等人，也都在那里看着，脸上具是笑意。

看着这一幕，卡西尔桃花眼里满是波光，打开骨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但那眼里的笑意，却是几乎溢出来。

“啧，短短时间，竟依然能准备的这样完美。我打赌，他一定早就开始准备了！”

蒂亚眼睛晶亮，闻言挑眉看了他一眼：“那当然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肯定早就想着这一天了！不过，长悦他们也真是不容易，能够走到这一天，真的太好了！”

卡西尔笑笑，却是没说话，合上骨扇敲了她脑袋一下。

“看你那没出息样。”

蒂亚下意识要动手，看到卡西尔笑的欢畅，这才想起今天是不宜出手，忍了忍，道：“回头再跟你算账！她能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这也是她该得的。”

岳小棠在一旁也笑起来。

“就是，这样的大婚，是个女人都得动心。”

卡西尔眸色微闪，一笑，却是没说话。

凌朗在旁边听得眉眼一跳，和卡西尔对视了一眼。

轩辕夜这小子太过分了！大婚用这样的手笔！让他们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该带人来啊…。

两人内心瞬间苦兮兮，却没看到岳小棠捅了捅蒂亚的胳膊，冲着他们的方向别有深意的一笑。

蒂亚疑惑的看她一眼，岳小棠眨眨眼。

“蒂亚，将来你嫁人，一定也要风风光光哒！”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蒂亚必定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嫁人？她娶一个回来还差不多。

但是此时，或许是真的看到了这样的大婚，让她难得心思萌动了一刻，她竟是没有直接反驳，反而是想了想，道：

“也不一定，若是两情相悦，仪式什么的，也不重要。”

卡西尔心中一动，看向蒂亚。

却见蒂亚正似无意的看来，看到他的眼睛，骤然躲开目光。

卡西尔心猛地一跳，胸口似乎有些热。

几人忽然安静下来。

“你先好好修炼再说吧。”

凌朗揉了揉岳小棠的脑袋。

岳小棠冲他嘿嘿一笑。

一行人在这里看着，倒也是乐呵呵。

他们几个也算是奇葩了，分明一个是越家的公子，一个是凌家的少爷，但是此时，却都作为凤长悦的娘家人，呆在了这里。

对面的东方寒浠静静看着，而后转开目光。

画风太美，他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九层台阶。

凤长悦抬脚，迈上第一层。

这一刻，她曾经想过许多许多次，每次生死边缘的时候，总是会想到这些

今天，终于算是得偿所愿。

轩辕夜看着她，清隽的容颜之上，是从未给其他人看到过的温柔。

漫天红色花瓣，忽然飘扬落下。天音钟，嗡然响起！

王城西南方向，忽然飞起一簇烟火！炸开漫天绚丽！

而后，从那西南方向，忽然亮起一串灯火。

此时天色正好，但是那火光依然明亮，在这样全城瞩目的时候，更是格外显眼。

她微微一愣，脚下的动作却是没停，继续踏上第二层。

天音钟再度响起！

东北方向，再度飞起一捧烟火！整个天空都似乎映出彩色！

这一次，依然是迅速点亮的灯火，一路蔓延而来，直直抵达太极殿！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

“他这是…。在向整个永恒之城宣布吗…。”

无数人愕然。

轩辕夜只有在登位的那一天，曾经做过这件事情！

点燃通往太极殿的八条道路之上的琉璃灯，意味着最高等级的仪式！

他此时…。

凤长悦忽然心头一软，眼底却一阵温热。

随着她的动作，整个王城，迅速被点亮！

满城灯火辉光！送她举世荣光！

踏上第八层的时候，甚至王城之中，数只五彩神凤，在天空之上来回盘旋！

那些传闻中拥有上古凤凰血脉，极为骄傲的神兽，此时竟是纷纷俯首，冲着那个一身红衣女子俯首称臣！

所有人都愣怔当场。

轩辕夜却是已经伸出手。

“悦儿。”

他的手掌白皙，骨节分明，此时正在她眼前。

“你终于来了。”

她看着那只手，曾为她遮蔽此生颠沛流离，曾为她抵挡无数狂风暴雨，曾给过她毕生所求之温暖。

而此时，他更是想要接手她所有接下来的时光，给她一个繁荣幸福的未来。

她眼底忽然涌出泪，唇边却绽开一抹璀璨笑意，而后伸出手。

若我曾经有过运气这种东西，必定都用来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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