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安解尸语
作者:寒流大侠 | 分类:古言 | 字数:5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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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本不必死的人
第68章本不必死的人
“徐寺正,我不明白,咱们为何一定要去教坊司?恒娘都已经死了,而且是遭了代王的连累,照理说咱们应当先查代王的死对头才对啊!”小黑百无聊赖的将长剑扛在肩上,做挑担子状。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如今,狂四娘,作为三桩诅咒的预言者,已经死了,两名凶嫌正在缉捕,第一案中的嫌疑人远在新罗,第二案中的柳无心是个混不吝,第三案的凶嫌是个行踪诡秘的高手,海捕文书已经发了,也没能把他揪出来,咱们如今既没有方向,只能一个个排除了,或许教坊司里,就有恒娘的仇人,是以放火烧死她!”
“可凶手真正要下手的对象不是李弘吗?又不是恒娘?”小黑十分不服的问道。
徐胜男耐着性子谆谆道:“你看哈,所有这些都是李弘说的,会不会只是他的猜测和巧合呢?除却第三案中他差点中箭,其余两次凶手要杀的人究竟是谁?你真的能确定吗?譬如第二个案子里,会不会凶手真正想杀的人是恒娘呢?”
这个小黑,还想凭借自己直男的口才战胜她?
她不无得意的看向小黑,果然,刚才还嘟嘟囔囔的小黑立刻驯服了,摇头晃脑的思索着她说过的话,大觉有道理。
“徐寺正看问题的角度,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肥田恭维道,徐胜男很受用的拱拱手。
崔佑则白了她一眼,一脸我只是不稀罕揭穿你罢了。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徐胜男,向来意气用事,根本不在意李弘的死活,她更想知道的是,凶手为何要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付之一炬。
“马爷,我今天实在是太满足了!等一下咱们就要去平康坊的教坊司了!”肥田拉着马仵作,兴奋仿佛一个32岁的孩子。
马仵作也忍不住笑了,比起杜八斤,肥田这个家伙明显可爱多了。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骑驴的骑驴,马蹄得得,很快便到了平康坊教坊司。
掌管教坊司的李嬷嬷迎了出来,她年过五十,保养得宜,远远便能闻到一股异香,那是脂粉气混着潮湿腐朽的花朵的气息。
一见面,李嬷嬷便对崔佑徐胜男等百般恭维,见崔佑脸上微露不耐,立刻话锋一转说道:“老身实在是有幸,能接待诸位贵人,与恒娘平日里交好交恶的几位,我都给诸位寻了来,您几位尽管问,她们若胆敢隐瞒哪!”说罢,微胖的脸上咬着银牙笑道:“老身保管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徐胜男见崔佑不愿同她敷衍,连忙欠身致谢,很客气的赞了几句李嬷嬷管理有方,入耳的鼓乐胡琴嗯呀之声,已然颇有章法,那是教坊司的大娘在调教姑娘们。
李嬷嬷面上凝着笑容,一只白白的肉手搭在徐胜男肩上,揉了揉,媚眼儿也飞了过来,弄得她一阵尴尬。
讯问由亲自疏,第一个进来的是恒娘的好姐妹绿玉,与恒娘自小便是同乡,一同送了进来,此女长眉修目,面目敦柔,不甚美,却长得甚是舒服,是中温柔入骨的味道。
剧李嬷嬷说弹得一手好琵琶,技艺堪称教坊一绝,且正与一个殷实的茶商打的火热,对方据说愿意出一笔天价赎她脱了乐籍,破例娶来做续弦。
“我的好妹妹,她若心没那么高就好了?”绿玉双眼红通通的说道:“恒娘的容色远在我之上,整个教坊无人比得过她,可美色向来既能成就人,也能害人……哎”说罢,又垂下泪来。
这个叫绿玉的女子十分的清醒,徐胜男暗忖,对她添了几分敬意。
“代王,岂是寻常的公候之家?高墙王府之内的女子命数,是何等的难测,连西京第一花魁柳无心都被抛弃,似我这等贫家贱籍女子,怎有家世、才具高攀?我的傻妹妹呀!”
绿玉一边抽泣,一边以极低的声音对徐胜男道:“徐寺正,求您为我妹妹申冤,她死的定不寻常,我去瞧过,她身在画舫三楼,火势自船舷而起,妹妹苦候代王,定是坐立难安,怎能没发现火势蔓延?”
绿玉姑娘这番话,正中徐胜男下怀,她插口道:“绿玉姑娘,你赎身的事情,定了吗?是什么时候?”
绿玉面上一红,有些怅然道:“温郎重信守诺,三日之内,我就要离开此处了。”说罢,她忽然反应过来,急道:“徐寺正,谢谢您的怜恤,是的,我心中有疑心的对象!”
见她聪慧颖悟,徐胜男顺势道:“那就请绿玉姑娘指点一二。”
“恒娘她太过爱憎分明,对喜欢的人,如我,便是掏心掏肺的好,可对不喜欢的,喊打喊杀也是有的,她自小心气就高,什么事情都要抢个头筹,难免遭人嫉恨。整个教坊司,就属恒娘与红香姿容才艺最佳,说起来,恒娘若非好胜,那晚在垆边月画舫的人便是红香了。”绿玉说道这儿便住了口。
明眼人都知道什么意思了,徐胜男冲她点了点头,又问了些旁的细节,便让她出去了。
第二个传唤的,自然不能是红香,而是伺候恒娘的丫头,十二岁的小熏。
这丫头还没开口,徐胜男就发现有些不对,她的手腕以上,似乎遍布伤疤。
“小薰姑娘,你手臂上是怎么回事?”小薰挽起衣袖,指着手臂上遍布的褐色水泡。惨然道:“四月初十那天,画舫大火,我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性命。”
“那这些疤痕是怎么回事?”徐胜男指了指她手臂内侧软肉上的青紫,问道,这很明显是女子长指甲的掐痕。
“是……是恒娘掐的,您别误会,我不恨恒娘,是我蠢顿,什么事也做不好!”小薰的解释很有些此地无银的味道。
“每一下都掐在最疼的位置,还避开了脸和手等显眼处,你家主子的心实在有些太狠了。”徐胜男叹道。
小薰嗫嚅了几句,没有吭声。“你的烧伤疤痕倒是挺懂事的,都在不明显的地方,倘若叫火燎着了脸和手,怕是你再难从艺了!”
徐胜男说完,便去看马仵作,马仵作走过来,细细端详着小薰手臂上的烫伤,说道:“小薰姑娘,你这燎泡边缘规整,忠心有红点,这样烫伤痕迹不是叫火烧的,是叫香燎的。”
此话一出,小薰的脸一下白了,瘦小瑟缩的女孩子身上的齐胸襦裙浆洗的褪色泛白,营养不良的头发微黄稀疏,上面却突兀的插着一枚金灿灿的簪子,沉坠坠的仿佛要压垮她细小的脖颈。
“你这簪子很华丽嘛!”徐胜男赞道。
这一下,小薰彻底顶不住了,仿佛自己被剥光了丢在长安主街上,浑身打摆子似的发起抖来。
“你可知道,四月初十昆明湖大火烧死了多少人,整整21条人命,你就为了一己私仇,害死这么多人,你可知依大唐律令,该当何罪?”徐胜男也很想直接说出律令来唬人,可惜她真的背不出整部唐律来。
“车裂。”崔佑呷了口茶,淡淡道,语气浑无怜香惜玉。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想害死旁人,我只是把姑娘的门、窗从外面别上了,她只要拿个杌子就能把窗户砸开,我,我也没想害死姑娘,只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真的,我无心害死她的。”
“恒娘的尸首经老朽验看过,显然是先受烟熏昏厥,后来才被火活活烧死,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都与你脱不开干系。”马仵作略带悯恤的说道。
“小熏,你还没回答我头上的金簪是打哪儿来的呢?”徐胜男不依不饶道,她可不信这个小女孩儿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主意。
小薰显然是被人警告过,这孩子表情纠结而复杂,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