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安解尸语
作者:寒流大侠 | 分类:古言 | 字数:5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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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兄弟
第94章兄弟
徐胜男有些慌乱,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卫子期认了罪,眼前这人必死无疑。
可这件案子难就难在,没人逼代王饮下毒酒,是他自己喝下去的。
那么,依照唐律,卫子期,究竟该算是杀人,还是算见死不救?
若算是见死不救,唐律并没有规定该如何处罚。
可代王的死,却也是实实在在与他有关,帝后若是震怒,牵连的无辜,可不只是卫子期的弟弟,很可能是十族俱灭。
李弘生前,已经双手沾满鲜血,背负无数冤魂,如今他死了,还要多少人与他陪葬?
徐胜男自问不是圣人,也不是扞卫唐律国法的肱骨,她只不过是个想要为父复仇的少女。
于是,当卫子期问她,‘关于此案,你打算怎么说’时。
她鬼使神差的宣布道:“代王施苦肉计陷害亲弟,证据确凿,因没能及时服食解药导致毒发身亡,与人无尤。”
卫子期显然大为震惊,他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年近五旬的长辈,其儒雅平庸,与那些妄图讨好他攀附代王的禄蠹瞧着没有任何区别。
“你想让我付出什么代价?”卫子期深吸一口气,戒备的问,他深信,天下自有无名的恶意,却绝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好。
徐胜男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就是不想任何人,再付出任何代价了,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大理寺其他人,还说不准,我,尽量周旋吧!”
她心说:至少璐王李贤不会有什么异义,毕竟他才是这场疯狂闹剧的最大受益人。
在船上坐的久了,走在陆地上都有些打飘。
她自“听澜小榭”走回住处,心中暗暗思量如何才能将这桩案子圆回来,把卫子期从这桩案子里悄悄抹去痕迹。
迎面一个侍女向她福了一福,她生的一张长方脸,衣饰虽然考究,却已穿了多年,手肘等易于磨损处早已绣上了花朵掩饰。
代王的人,哪怕是烧火丫头或是婆子管事,都生的周正且衣着体面,眼前人是谁呢?
徐胜男连忙对这侍女还礼,转身要走,侍女却叫住了她。
“徐寺正,咱们璐王想见一见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心里一咯噔,自我安慰,也是,李贤毕竟是本案第一凶嫌,如今好容易洗清罪名,自然想听她讲讲前因后果。
于是便诺诺的跟着侍女来了李贤处。
璐王李贤,或者说未来的准太子,如今暂居在樊川别苑东北角风水绝佳的一处,那是整栋别苑最大的一间正房,连同厢房和耳房,足可以操练一支百人的小型队伍。
背靠南山,又临橘水,窗户开的颇大,任光线堂皇的透进厅堂,如他本人一般,谦谦君子,正大光明。
正房堂屋里,李贤正品一壶龙团胜雪,白茶黑釉,手指修长不露骨,行动清雅。
“徐寺正,请坐。”李贤态度温雅有礼。“不知案情可有进展?”
徐胜男连忙将卫子期一茬隐去不提,将整个案子自狂四娘的预言说起,按照时间顺序,给璐王李贤捋了一遍。
在听她叙述的过程中,李贤的面色不断的变化,待说道李弘明知酒中有毒,仍决然饮下时,璐王的眼中已然饱含热泪。
他的神情痛苦而复杂,红着眼眶抬首确认道:“这么说,整件事都是兄长设计好的是吗?”
“可以这么说。”徐胜男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有些不明所以。
“想不到,兄长为了构陷我,竟然愿意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李贤带着哭音说道。
徐胜男吃了一惊,这是什么逻辑,李贤这是被他哥哥的行为感动了?
“徐寺正,你不明白,我们两人是亲兄弟,我们的关系,并非一直如此,小时候,父皇母后不能时时照管我们,我最亲近的人便是奶母和哥哥。”李贤仰面长叹,想要阻住泪水流下,却还是顺着面孔滚滚滑落。
“兄长大我4岁,从小我便喜欢跟着他,哥哥不耐烦我跟着,总骂我是跟屁虫,可我若是走得慢了,他又会回来寻我。我记得,自打那天起,一切便不一样了
那年我9岁,母亲把我们兄弟叫到跟前,掏出一把非常漂亮的弯刀,我心中很喜欢,但瞧着哥哥神色,知道他也中意,便撒谎说自己不喜欢刀,哥哥最了解我,便说他不要,请母亲把弯刀送给我。”
徐胜男垂眸应道:“兄友弟恭,自当如此。”心中却大感奇怪,当年如此互敬互爱的兄弟,怎么会成今日这般。
李贤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恐惧和痛苦,继续道:“谁知母亲大发雷霆,狠狠骂了我和哥哥,还说她的儿子,不应该是温驯的羊羔,她要的是狼崽子,是一生下来,就把弱小的兄弟咬死的独狼。
从那以后,我和哥哥就很少有机会见面了,再后来,你也看到了,兄长毕竟比我仁孝,真如母亲所愿了。”说罢,惨然一笑,那笑容竟比哭还难看些。
她无言以对,生在帝王家,生就带了权欲的诅咒,毕竟,那庙堂之上的最高王座,只能坐一个人。
“璐王您请节哀,代王他……服毒身亡,实在算是自作自受,好在他并未得逞。而且,单就此案而言,在他手下殒命之人,实在不能算少。”徐胜男语气中肯道。
李贤止住了泪,略有些惊愕的说:“你怎么敢拿兄长,与这些人相提并论?”
脑中热血上涌,徐胜男听见自己说:“这些人?璐王您在茶馆舍身相救的也是您口中的‘这些人’啊?”
李贤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哦……想起来了,那日我就在那人身边,倘若不救,又怎么担得起贤王这个称呼呢?”
他顿了顿,又道:“那日茶馆里的文士,将来或许会站在朝堂之上,或至少可说是所谓悠悠众口,本王又岂能轻率呢?”
徐胜男俯首道:“是。”微微下撇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真心。
“这些话,您又何必对我说呢?”
“徐寺正,这次的案子你办的不错,不过还不够好,你要知道,这些话我不一定要对你说。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你明白,做人与做事是两回事。”李贤的话远远的传过来,让她恍惚。
忽然,璐王李贤重重的将黑瓷茶盏落在桌案上,低声喝道:“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吗?”
这话一出,吓得她浑身微颤,深感璐王心思难测变脸迅速,连忙后退一步,俯身拱手,掩饰着脸上的情绪,睫毛却颤抖个不停。
“殿下,微臣不解。”
李贤拂袖站起来,一座高大的阴影整个从徐胜男头顶压了下来。
“你这么聪明,岂会不解?我兄长临死前说:你为什么杀我?我平日待你不薄!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吗?这句话只能是对他的下人说的,兄长平日里喜怒无常,真正能称得上待之不薄的,不过卫子期和段光两人!段光当日根本不在夜宴之上!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说罢,一把将桌上黑色瓷盏打在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黑色瓷片落地,碎片四溅,滚滚的白茶崩在徐胜男的袍服上,一片碎瓷自她雪白脖颈划过,微微有些痒。
有湿热的液体自脖颈上流下来,她反而镇定下来,原来,是她太天真了,同是未来储君的李贤,又怎么可能是傻白甜呢?对兄长府内的情况也了如指掌,这才是执掌大权者的本分。
可李贤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呢?她实在猜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