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奴也惊讶不已，沈七欢竟然将她想隐瞒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她气若游丝的道：“你的嘴怎么那么欠啊……”

沈七欢道：“肖老道，慕紫苏，我只给你们三日时间考虑，如若不然，你就只能给你们最爱的孙女收尸了。”

沈七欢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这下，道门中所有人都知道了杜遗风的行径，可贺云同他情同父子，急忙跪在肖贤面前道：“当年杜遗风一时飞升情切才误入歧途！道祖，望您看在他祖父的份上饶他一命！他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

肖贤不语，旁边慕紫苏道：“这些你早就知晓？”

贺云浑身一凛，“我、”他呵斥杜遗风道：“畜生！还不从实招来！”

杜遗风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扯着肖贤的道袍道：“老祖！是九祸神尊和离伽天主逼我的！他们、他。”

不等杜遗风说完，慕紫苏铺天盖地的烈火席卷而来！

然而，却被肖贤的太极剑法稳稳接住了！

慕紫苏不敢置信的望向肖贤，“肖老道！你什么意思！”

肖贤冷声道：“他祖父是我师兄，与我有恩，我不能杀他。”

杜遗风瑟瑟发抖的躲在肖贤身后，泪流满面道：“老祖，救我！”

慕紫苏登时睚眦欲裂，“难道你没听到沈七欢所言！阿奴因他难产险些丧命！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事儿，他伤了阿奴，我不会让他多活一日！你让开！不然我掀了你蓬莱岛！”

肖贤依旧岿然不动。

慕紫苏也顾不得什么昔日夫妻情分，瞬间化为阿修罗形态冲向肖贤。

然而她每一次攻击都被肖贤稳稳接住，蓬莱岛上火海漫天，整座岛屿都在震颤，道门弟子和灵兽们四处躲避天火，仰望天际时看到那一抹暮色般令人窒息的身影，只觉末日降临。

夫妻间这种程度的厮杀，他们也是头一回见。

君迁子试图劝阻，都因这股通天彻地的杀气无法近身，只能干着急。

远在天边观音奴强行被沈七欢按头观看他唱戏，还是她写的戏折子。

沈七欢对被绑在戏台子下座位上的观音奴道：“这下你看清了？这就是你的祖父，对待你还不及一个外人，不如你来我闲鹤楼，我教你如何杀他。对了，你写的那句怎么唱来着，哦，想起来了。”

说罢，他轻撇水袖唱道：“你无上魔尊抛弃妻子去寻仙，狼心狗肺蒙了眼，业身躯无处安插，叫一声冤家，骂一句冤家。百年夫妻共枕眠，今朝却如流水空啊——”

观音奴痛骂，“我可没这么写！”

不过……肖贤护犊子的行为，确实让她伤透了心。

随后，慕紫苏撂下一句，“君迁子！我们走！咱自己去救阿奴，用不着他！肖老道，日后阿奴没你这个祖父，你我也楚河汉界！！！”

慕紫苏消失后，蓬莱仙岛才躲过一劫，四周阒静无声，杜遗风抱着肖贤的大腿不撒手，“老祖！求您救救我！”

肖贤俯下身将他扶起，语气难得的和蔼，却让人无端感到毛骨悚然，“放心，看在你祖父的情面上，我定会保你安然无虞。”

杜遗风磕头如捣蒜，“多谢老祖！晚辈愿以此身相报！”

“那倒不必。既然你身份败露，也回不了天界了，如何行止，你心知肚明。”

杜遗风怔了半晌，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令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窒息，额上豆大的汗水滚落，他再次叩首道：“是。”

杜遗风列了个名单，他将他所有知晓的细作悉数道出，密密麻麻十余列，盘根错节，不仅牵扯到太虚剑盟各大掌门，政事堂内阁人员也在其中。

赵约罗命无双精兵前往各府拿人，交由都察院审理，曾被诬告的官员也因此洗脱罪名，一时肃本清源拨乱反正。

杜遗风戴罪立功，暂时保住了一命，可他并不甘心，尤其想到沈七欢就恨得牙根痒痒，他为了不给自己太初之血，便借刀杀人，自己一死，沈七欢便可逃脱生死书的制裁！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杜遗风认为自己不能一直留在蓬莱仙岛，无上魔尊曾经的手段他不是没听过，若自己没了用处，恐怕他不会再好心收留自己。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回到离伽天主身边，可他现在已然透露出奸细名单，变相击垮了离伽天主的计划，那么他只能拿到更为有用的情报来交换！

只要获得离伽的灌顶，沈七欢就是他的阶下囚！

今日的屈辱他必然要一一奉还！尤其是那个贱人，观音奴！

另一边，慕紫苏前往长生宫，等待顾雪衣的消息。可两日下来那边没有半分动静，明天就是沈七欢动手的日子了！她心急如焚在无极阁内来回踱步。

沈七欢当然不会将观音奴一直关押在闲鹤楼中，他秘密命令顾雪衣将观音奴转移到南海一处虚境内。此处如曾经谢道年的三千浮屠一般，会自行移动，唯一进入的方法便是用特质的令牌。顾雪衣刚要去长生宫送令牌，突然被一名乾达婆拦下了。

第1898章 鲛人君迁子

那乾达婆犹如青铜树，枝桠和身躯满是青绿色的泥垢铜锈，已是衰败之象，“神尊有命，明日之前，此虚境只进不出。”

顾雪衣目不斜视的冷声道：“让开。”

二人对峙，各不相让，就在此时，乾达婆耳畔传来了沈七欢的心音，“本尊有要事与沧溟魔君相商，放行。”

而后，乾达婆侧身，让顾雪衣通过。他刚浮出水面，就撞上了玉无香。原来方才是玉无香的幻术，并非沈七欢的意思。

顾雪衣心弦紧绷，他当然知道玉无香不愿自己为沈七欢做事。当然他更不想他帮肖贤和慕紫苏。一时间他不知如何开脱。

玉无香丹凤眼如锐利的鹰隼，发现了顾雪衣手中紧攥的令牌，“你拿着令牌，要交给何人。”

“无人。”

“是么。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玉无香从来如此，爱欲其生，恨欲其死。

顾雪衣颔首道：“我不会。”

他本以为玉无香会避免他去长生宫通风报信，强行带他回鬼蜮，却没想到玉无香在助他脱身后立刻消失无踪了。顾雪衣将令牌安然无恙的送到了慕紫苏手上，慕紫苏来不及耽搁，立刻和君迁子前往南海，顾修缘忽地问他，“玉无香没有追问你么？”

顾雪衣摇摇头。

顾修缘便越发不解，暗自推测，或许玉无香更喜欢看到了慕紫苏和沈七欢两败俱伤。现在玉无香是否已然知晓小颂的身份，毕竟在没有他同意的前提下，任何人自作主张都是对他的违逆，他就这样轻易放过顾雪衣？这是为何。

他担忧的对顾雪衣道：“万事小心。”

“是。”

路上，君迁子虽然牵挂观音奴，但也很担心慕紫苏和肖贤，便问道：“婆婆……阿公他，定是有难言之隐，您不要怪他。”

慕紫苏笑了笑，冲他眨了下眼睛，“当然，我们夫妻一体，同心同德嘛。”

君迁子愕然，“难道……”

“现在杜遗风恐怕已是一具尸体了吧。”

诚如慕紫苏所言，兜率天宫中，一群天人将杜遗风扔进了离伽天主的心脏中，很快里面便传来凄惨的喊叫声，和对肖贤慕紫苏的咒骂声。

就在不久前，杜遗风听到肖贤和贺云的谈话，肖贤将谢道年留下的锦囊交给了贺云并让他妥善保管，这是人界最后的杀招，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能拿出。

杜遗风打伤贺云后将锦囊夺走，立刻前往兜率天宫。可当离伽天主打开时才发现，那锦囊空无一物！

心脏中，被心脏吸收的杜遗风只剩下干枯的皮囊，那双黑洞般的双眼死不瞑目般睁得很大，仿佛还在咒骂着肖贤和慕紫苏不是人。

但只有肖贤，慕紫苏知晓，锦囊中并非空无一物。

在离伽天主打开的一瞬间，便已生效！

杜遗风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到闲鹤楼，沈七欢摩挲着白瓷杯盏，倾杯酒水洒落至地，“我的承诺是不会对一个死人兑现的，你安心上路吧。少年人。”

南海深渊，四周到处是半透明散发盈盈光亮的水母，君迁子看见后立刻拉着慕紫苏的手腕隐藏到巨石旁，嘘声道：“它们是被天人改造过的天眼，可以巡查海中情况。”

“那又如何，我们杀进去便是。”

“不行，一旦被天人察觉，虚境便会藏匿起来。”

慕紫苏在心中暗骂着沈七欢难缠，但前方密密麻麻的水母，他们不能再前进了。这时，她看到一旁的君迁子正在和几只大闸蟹说话，慕紫苏好奇的问道：“你……能和螃蟹聊天吗？”

君迁子羞涩的道：“鲛人的天赋罢了。我让他们帮我去寻那虚境的位置了。”

慕紫苏脑海中映出上次偷窥观音奴记忆时的画面，就如现在一样，成群的海鲜，绚丽的美人鱼尾，她便问道，“你知道杜遗风的事儿，为何不告诉我们。”

“是阿奴不让我说，毕竟杜遗风救过她，她至今都难以忘怀。”

可是……当初救她的人，真的是杜遗风吗？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只海豚游了过来，君迁子道：“他们找到了！”

慕紫苏一路躲避天眼，进入了虚境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被捆仙索捆绑的观音奴。可四周有重兵把守，她一人还好，君迁子带着观音奴恐怕难以脱身。就在她犹豫时，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穿梭在天人中间，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便一命呜呼了。晦暗的大殿中，那漆黑的身影长身而立，慕紫苏清晰看见了八荒在海水里翻出的光泽。

燕辞？！

他转身对慕紫苏道：“快！”

观音奴看到二人时，眼泪哗啦一下落了下来，“婆婆……”

慕紫苏手里的火焰将捆仙索烧断，“要谢就谢君迁子吧，若没有他我一人也进不来！先出去再说！”

君迁子刚刚背起观音奴，周围瞬间出现了一大片乾达婆和紧那罗！

火海翻腾间，慕紫苏立刻变换为阿修罗形态，“你带她出去！”

君迁子背起观音奴冲出虚境，前方有燕辞杀出一条血路，后方有慕紫苏牵制住无数天人。可打着打着，燕辞和君迁子便打散了——

四周暗影遮天蔽日，观音奴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气若游丝的道：“我的护体元气快撑不住了，你不要管我！听到没有！”

君迁子执着的道：“这次我不会听你的。”

无数道元气袭来，君迁子身躯被贯穿，鲜红的血雾在海水中漾开，观音奴从君迁子的后背上滚落，坠入了深不见的深渊内。

观音奴无法控制的下坠，她只觉胸腔憋闷，快要窒息而死，可隐约间——

她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五彩斑斓的鱼群，会飞的海豚环绕在侧，将她整个人拖了起来。周围是不知名的古迹，残垣断壁间，有个人伸出修长雪白的双臂，抱住了她。模糊的视线内，她看到了一条巨大白色的鱼尾，鳞片像碎了满池的月光，波光粼粼。

那双温软的唇吻了上来，将元气渡给了她。

恢复意识的观音奴，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银白的长发在水中缥缈如烟，那双冰蓝色如冰冻宝石般的双眼，肌肤通透如深埋在海底的珍珠。

她在心中喊道，“君迁子——！”

君迁子将她横抱起来，她的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他道：“过去你也是这样将我护在身后的。”

话音未落，天人顺着他的气息再次寻来，海水搅动翻滚，形成巨大的龙卷风像天人袭去，君迁子抱紧观音奴向着海面冲去，身后天人强劲的元气无法降低他的速度，数十片鳞片脱落，他漂亮的鱼尾上一片血肉模糊。

就快到了——

他已经看到了天际洒落的阳光，仿佛是深渊峡谷内的一线天。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青铜树的乾达婆近在咫尺，就在那一瞬间，海面轰隆一声巨响，元气炮正中那乾达婆，将他击落。

风笛声由远及近，是唐门的增援部队！

紧接着，一双巨大的傀儡人的手将君迁子从海里拖起！

逆光中，唐惊羽从傀儡人里探出身子道：“笨蛋阿奴！我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