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靳南抬手，有气无力凝望着唐初。

因为虚弱，嗓音很低。

唐初不得不又欠了几分，几乎要将耳朵贴到他嘴唇上去。

“说过了吧。”方才听到他细弱嗓音：“不许你在我面前落泪。”

细弱但却温和嗓音，让唐初心仿佛被生生撕裂一般痛。

“嗯！我不哭，我不会哭了！”拼命想要收住眼泪，透过泪雾盯着陆靳南：“靳南，你能原谅我吗？”

陆靳南微笑摇头：“生了病，和你有什么关系。只不过，要你待在我这种，时不时会发疯男人身边，为难你了。”

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楚。

唐初睁大眸子，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

“会吓跑吧？见到发疯的我，一定会被吓跑，对吧？”

凝望着陆靳南那苍白面色，唐初心疼极了。

冲动之下，她几乎脱口而出：“我不会跑，我会留在靳南身边，照顾靳南，不但要等到靳南身上伤好，也要等到靳南心理创伤恢复！”

陆靳南眸底一片柔和。

似没力气再说话。

缓缓颔首，微微闭上双眸，睫羽轻轻颤抖。

失血过多后疲倦，让他在与她说这许多话后，再一次深深沉沉睡着过去。

唐初伴在陆靳南身侧。

恨不能时间在这刻停止。

她只凝望着他面颊，仿佛忘乎所以。

甚至没留意，门不知在何时已经被推开。

“可怜呐。”

低沉嗓音，将唐初从沉浸当中唤醒回来。

故作坚强，她擦拭干净泪水。

歪着脑袋，望着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双手搭在拐杖上，微抬着下巴。

从他苍老眸底中，唐初并没有见到丝毫心疼或者怜悯。

反而，他是以一种胜利者姿态站在这里，面对着唐初。

“多可怜，我孙子，就因为你这女人，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陆老爷子长长沉口气，抓住拐杖那手，指关节发白：“唐初你知道么？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忤逆过我，可这次你出现，却好像让他换了个人。”

唐初呼吸一滞，紧锁眉头，面露疑惑盯着陆老爷子。

可陆老爷子并不望她。

反而依旧紧盯着陆靳南。

目光冰冷到可怕。

“竟然同意离开陆氏集团，辞去陆氏集团总裁职位。呵，愚蠢呐，简直愚蠢透顶。”

“爷爷。”唐初咬住唇瓣。

垂眸，眸子在眼眶中快速转动着。

话在她咽喉中打着转，让她认定，若此刻不说出口，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

“别叫我什么爷爷，我从来都不是你爷爷。”

“好，陆老先生。”唐初喉咙发痛：“当年我爸爸出事，到底是不是被人陷害。”

陆老爷子面色微变，眉宇之间，露出一丝不满。

仿佛不愿意在陆靳南面前提到这件事。

“你爸爸贪赃枉法，进监狱，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胡说！”唐初情绪顿时激动，咬牙，冲着陆老爷子大声喊：“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我爸爸，他不是那种人。他从来……从来都没有拿过一份不属于自己的钱！”

“你这么大声，不怕吵醒靳南吗？”陆老爷子嗓音冷倦。

“你在怕什么？”唐初扯着嘴角，冷笑道：“你怕被靳南听到你丑事吗？”

她不顾一切，不吐不快。

“你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被人陷害，陷害他的人，就是你和褚卫国！”

啪！

陆老爷子一巴掌，狠狠落在唐初右颊上。

力气之大，让唐初顿时跌倒地上。

她单手杵着地面，捂着已经高高肿起面颊。

眸底含泪，怒然盯着陆老爷子。

紧咬着下唇，直至口腔之间已经冒出血腥味道。

“胡说八道！你简直是过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就算是你爸爸，也不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陆老爷子被彻底激怒，也无半点儿绅士风度：“你别怪我，我是替你爸爸教训你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

“呵，代表我爸爸？陆老先生，你没资格和我爸爸相提并论。我爸爸光明磊落，你却是个卑鄙无耻的人！”

“卑鄙无耻？”陆老爷子怒不可遏。

扬起拐杖，一下又一下，恶狠狠落在唐初身上。

很痛，落下拐杖就仿佛是烧红烙铁一般，让她痛不可当。

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只能抱着头，强忍着那种痛。

很快，已经遍体鳞伤。

不知多久，陆老爷子似打累了，才停下手。

大抵年轻时被酒色掏空身体，让陆老爷子就连打人，也气喘吁吁。

额间冒了不少虚汗。

“你……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会杀了你，我真会杀了你！”陆老爷子双眸猩红。

唐初咬着牙，挣扎起身。

浑身每一处肌肤都在痛。

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一双布满泪雾眸子，却格外坚定，透着凶恶目光，直直盯着陆老爷子。

仿佛有察觉到那种危险，陆老爷子竟而也缩了缩眉头，本扬起拐杖，此间落回去。

轻轻点着地面。

“不管怎么样，你答应过我，靳南你也已经见过了。现在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姓陆的。”已经失去对这老家伙最后一丝尊重，唐初抬起冒着血丝嘴角：“我会记住，我一定会记住！”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冲出病房。

冲出医院外。

风很大。

唐初遍体鳞伤、在狂风当中，几乎站立不住。

扶在灯住下，蹲下身时，胃肠里翻江倒海，止不住哇得一声吐出来。

仿佛要将全部内脏也一起吐出来般。

旋即，面前一黑，头晕目眩后，失去所有意识。

……

醒来时，人在医院。

本能想要坐起，可立刻被痛楚侵袭。

微微开口，发出轻轻呻吟声来。

“别动，你现在浑身是伤，乱动只会让自己伤上加伤。”

唐初侧眸，见到林深那张几乎可称之为精致面庞。

“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算你运气好。”林深莞尔：“路人见你晕倒在路边，把你送到我们医院。”

也难怪。

一般人遇到在路上晕倒病人，本能会送往公立医院。

唐初沉口气。

脑海中当即浮现出陆靳南那张苍白面色。

让她心底不觉间一痛，神色失落黯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