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漆黑浓重的深夜，苏清裁站在镜湖旁。他默默地望着雾气弥漫的湖面，从子时等到丑时再到寅时，一直期望的那艘船始终不见。

“怎么回事……”

苏清裁低低出声，双眸中似也泛起一股迷雾。

自从那晚下船过后，他再想去绣怡坊调查，绣怡坊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世界上本就没有它的存在一样。这事情处处都透露着奇怪，他却无从下手。

眼看着远处的天际蒙蒙亮，苏清裁心中无奈，只得无功而返。

他原本想过几天再另作打算，只是在家中休息了还没有一天，竟是等来了皇帝的诏令，召他入宫。

皇宫之中，苏清裁站在皇帝面前，皇帝神情严肃，盯着他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耐烦。

“你答应过朕会把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如今可有进展了？”

“回皇上，目前已有了些眉目，只是真相尚有些棘手。”苏清裁抿了抿嘴唇，谨慎答道，“先前皇上不是给了臣时间调查吗，怎的现在就开始催促了？此事急不得。”

“朕也不想急，那些臣子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鼓动，这几日天天联名上书，说是一定要你为曹大人被污蔑一事给个交代，朕又有何办法！”皇帝冷哼了一声，想起这几日被施加的压力，心中分外不爽。

一听皇帝说联名上书，苏清裁心里就有数了，这八成是苏清和做的。

他的眸中现出微微冷意，虽然不满，但还是得按捺住心里的焦躁，拱手道：“还请皇上多宽限一些时间，臣调查一事已有眉目，相信真相不日就能水落石出。”

“朕倒是想多给你些时间，但那些臣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皇帝一挥手，似乎并不打算答应苏清裁，只是苏清裁执拗地站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一下，看来是和那些联名上书的臣子一样要逼他了。

他心里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一挥袖子，无奈道：“罢了罢了，朕还真是拿你没办法！朕再和那些臣子说说，你便尽快查出真相吧。”

“多谢皇上。”苏清裁松了一口气，谢恩后转身欲走，皇帝忽然叫住了他。

“小九，你今日也别回去了，就留在宫里陪朕下下棋吧。朕心里烦忧，只想与你多说说话儿。”

皇帝难得的温情流露，让苏清裁一愣。他停住了脚步，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好。”

自从回京之后，京中暗流汹涌，苏清裁和皇帝一直都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有什么闲下来交流的机会。如今兄弟俩再聚宫中，下了一整夜的棋，两人谈笑风生，心情都好了不少。

清晨，阳光暖暖地照入寝殿，苏清裁落下最后一子，桌上棋盘已成定局。

他一拱手，笑道：“皇上，献丑了。”

皇帝手下的棋子再没有落下的余地，他盯着桌面棋局，轻叹道：“论棋艺，朕还是比不过小九啊。罢了罢了，这一晚你也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多谢皇上体谅。”苏清裁微微颔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想要回去继续调查绣怡坊一事。

他刚走到寝殿门口，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甚至都没有对他行礼，就一脸紧张地扑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不好了！曹大人出事了！”

苏清裁脚步一顿，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头也不敢抬：“曹大人……他死在家里了！”

“什么？！”苏清裁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更先行动，直接揪住了小太监的衣领。

“曹大人他……竟然死了？你给我好好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太监吓得不敢抬头，颤着声音急急说道：“九王爷，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只是听说今早曹府那边发现了曹大人的尸首，早已死去多时，而昨夜根本无人察觉。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臣们都说……说这件事是九王爷干的！”

“胡说！”苏清裁紧紧咬着牙，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皇帝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他挥了挥手，不耐道：“你先把他放下，待上朝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作定夺。”

苏清裁紧抿薄唇，心中气血翻涌，只是此时揪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也是无济于事。既然皇帝发了话，他只是强行稳定情绪，放开了小太监，整理了一下装束后便和皇帝一起上朝去了。

朝堂之上，果不其然大臣们提起了曹大人死亡一事，并将矛头直指苏清裁。

“皇上，与曹大人有过节的只有九王爷一事，曹大人之死一定和九王爷托不了干系，还请皇上严惩九王爷！”

“你们这群人是说话不打草稿，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想把罪责往本王身上推？”苏清裁冷笑了一声，漆黑的双眸中沾满怒气。

“本王在宫中下了一整夜的棋，又有什么空去害曹大人？”

“这……”怒而发声的臣子显然没料到这一茬，愣住了没有出声。

苏清裁又看向皇帝，沉声道：“皇上，此事蹊跷，臣愿意揽下此事，调查曹大人的死因。”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刑部尚书之死和苏清和估计脱不了干系，他必须把调查权捏在自己的手里，才能避免苏清和做什么手脚。

皇帝也明白其中利害，他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苏清和忽然站了出来。

“皇上，调查一事万不可交给九王爷！”

他直指苏清裁，厉声道：“九王爷不过是在宫中待了一夜而已，谁不知道他身边暗卫厉害，也许是他吩咐了暗卫去刺杀曹大人呢？整个朝堂之中唯有九王爷与曹大人有过节，他根本没法将自己摘清，这叫臣等如何放心将调查一事交给九王爷？还请皇上明察！”

“是啊，若是真要调查，恐怕还是七王爷最合适了！皇上，请您一定要三思啊！”

大臣们纷纷附和，甚至提出了要将调查权交到苏清和的手上。

苏清裁捏紧了拳头，苏清和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满是紧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