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神色匆忙，太子解围后便一直谦顺地低着头，她身上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只有腰间的玉佩，如果没人注意，想来也不会有人关心她是何身份。

只是当时慕容亓早早嫌弃地扭过头，而太子亦是毫无介怀的模样，她还当此事便已作罢，再无人追究。更何况，宴上她公布身份，太子也并未立即拆穿，怎的原是早已发现？可他既没打算找她算账，却将这些告诉了慕容亓？那除了慕容亓，还有人知道那日潜入后殿的人是她呢？

“是太子告知殿下的？”她毫不犹豫地问道，想来慕容亓这么信誓旦旦，她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什……什么？”慕容亓并未想到虞昭鸾会如此问，眼里闪过一丝被发现的慌忙，又赶紧故作镇定，一脸气势，“你怎么知道就是太子……哼！就算是太子告诉小爷的又怎样？你可别转移话题啊！那日你害的小爷湿了衣裳，一个赔礼道歉就完了？再说，你……你还没认真道歉呢！”

他且放了人家虞昭鸾一回，但账还是得仔细算的。要知道他那天气得不小，前脚被她洒了一身茶水，后头便遭公主的冷嘲热讽，他的身份好歹也是齐国世子，位同皇子，怎么偏偏就要受这个气？更何况，太子再告诉他那日撞到自己的人是谁，他心里更是气恼，明知眼前女子倾城，当日更是舞姿之翩跹，可一想到她也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偏要在那日惹了他不快，于是这心结便越积越深，非要当面教训了人才是。

“虞昭鸾是吧？你说话呀！”见虞昭鸾又是沉静地看着自己，慕容亓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哦。”虞昭鸾却忽然笑了，眼底一片淡然。

慕容亓并不理解虞昭鸾的淡定来自何处，但历来无人敢如此对他，他不悦地皱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女的意思是，那日顶撞到世子的是宫人，今日站在世子面前的是臣女。世子也说了，当日得罪世子的宫人理应道歉，可臣女今日并无犯错，为何要向世子道歉？”虞昭鸾淡淡地说道，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笑话，她又没承认自己是谁，慕容亓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指认？

“你！”慕容亓瞪大了眼睛，脸上都是腾然的怒气，“你戏弄小爷我！”

虞昭鸾不语，她可没兴趣戏弄任何人，是慕容亓自己弄巧成拙。

“你，你就不怕小爷告诉圣上你……你欺君犯上！还顶撞本世子！”慕容亓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世子的身份，连说话都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虞昭鸾看在眼里都忍俊不禁，反倒坦荡起来，神色格外平静，“那请世子转告吧。”

“喂！你……你不怕死啊？”顶撞世子是小，可若牵扯到皇城安危，身份悬殊，那对虞昭鸾来说，定是不小的罪名。慕容亓看着眼前和那日唯唯诺诺的宫人全然不同的虞昭鸾，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虞昭鸾浅笑，继续回道，“世子若当场揭穿，谁都无话可说。可世子现在追究，谁又来为世子负责呢？”

“你……”言下之意，没有证据，慕容亓也是无话可说。他被堵的气血上涌，顿时烦躁异常，最后憋出一句，“臭丫头！”

明明她年纪不大，明明她什么狠话也没说，可是这话怎么听起来却比那日叶元瑾的嘲讽还难听？

谁知话音未落，门口便已响起另一道清润的嗓音，“鸾儿！”

那种带着期待却又不敢僭越的克制，虞昭鸾不用回头也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小……”

她心中疑惑，小哥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公主还邀请了他过来？

“你是谁？”慕容亓从诧异中偏头看来，脸上的不悦还未完全消散。

但见还有旁人在场，姚硕顿了片刻，随即行礼，“微臣姚硕，都察院御史姚通达之子，参见世子殿下。”

“哦，原来是姚二公子呀……免礼了。”慕容亓客气地回道。

他虽对朝堂无感，但来北国几日，怎么也在太子的提点下大致了解了北国的朝堂关系，对于这个在朝中亲近恭亲王的家族自然没有忽视。更何况当日国宴上太子也是为他引见过姚邡的，只不过那日未见到这位传闻中并不输于其兄长才华的姚二罢了。但想起姚邡那张生人勿进的冷脸，却不知他的弟弟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姚硕收了礼，视线便已移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身上，左右今日再无什么人阻拦，他又怎舍得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又咽了下去，生怕多说一个字便会勾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虞昭鸾也看出姚硕眼中的分外亲近，可顾及慕容亓在场，只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改口道，“姚公子。”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起伏，可是她眼中已涌起波澜。

“你们认识？”慕容亓对这个面容丝毫不输自己，唯独气质略显淡雅的男人感到一丝敌意。虽不知为何，可越是看到那双眼中所露出的目光如此炽烈，他心里就是有点不爽，而且十分别捏。

却没有人理睬，姚硕强压着心里的冲动，才轻声问道，语气格外温柔，“许久不见，虞小姐……安好？”

虞昭鸾生怕因再见到他喜极而泣，还是将那些波涛汹涌的情绪全部隐去，只留下沉静的脸色和平淡的语气，“公子记挂，小女安好。”

“安好……那就好。”哪怕她的回应如此寡淡，可是在姚硕听来，却已比任何回答都要有力。他难得勾唇，苍白的脸色勉强闪过血色，像是重新得到活力，连目光都变得更加明亮。

“咳咳……本世子倒不知，今夜原来有这么多人啊……”慕容亓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却在打量姚硕上下，并不知为何叶元瑾要这么做。

“姚公子也是受公主之邀？”心中也有疑问，虞昭鸾便直接问了起来。今夜身边再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她还可以再享受一次与小哥哥之间的真实。

“阿鸾！阿鸾你来了！”只是不等姚硕回答，不远处已传来那清亮而洒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