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虞昭鸾在一旁小声地唤道。

叶廷南反应过来，眼色微沉，只是淡淡留了句，“是吗？”

没有答案，可虞昭鸾心中已有。

既是达到目的，她也无须顾及他人眼光。

叶廷南也好，苏凌云也罢，不都是想为今日蹴鞠的结果争一个道理吗？

放心，这才刚刚开始呢。她又不似正人君子，总不会像苏凌云那般矫枉过正……

才到皇后席台之前，此起彼伏到都是与二位皇子道喜的声音，一下恭贺太子球场得志，一下夸赞二皇子意气风发，总之平局的场面好说，两头都不偏颇，也让现场享有了一时的和气。

既是两位皇侄，叶廷南自然也少不了奉承，这场蹴鞠会到底是在他手下策划，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对皇家正所谓一举两得。他向来喜做面子功夫，自然毫不吝啬这样的恭维，更何况他惯是受苦肉计的那方，自然不会在自己声名受损时太过猖狂，尤其是这等涉及江山社稷的走向。

端坐席台上的薛明华还未开口，叶廷南已经抢先，“二位殿下好本事，今日一场比拼可谓精彩绝伦啊！”

“王叔过奖了。”太子为首而站，脸上是谦和的态度，也不知是一丝侥幸的欢喜，他弯了弯嘴角，“今日也辛苦了皇弟。”

叶元琮今日从入赛的轻浮到比赛的蛮横，再到现下的轻松，倒像只是去走了个心平气和的过场，丝毫不受干扰，脸上是笑嘻嘻的，“皇兄也操心如此，臣弟辛苦也是应当的。倒是王叔为了此次蹴鞠会花了不少心思，听闻还借了侧王妃一力？”

虞昭鸾本以为叶元琮是故意的，故意晓得她就跟在叶廷南身边，便故意提及薛永淑来膈应。可转念一想，他若不提，叶廷南便一直当做必然，可若提了，难道真是一晃而过？别忘了，她今日可是百般提醒薛尧和白子路的关系，倒显得这薛氏遍布之势确实名不虚传。

故此她附和道，“侧王妃向来是恭亲王府的表率，妾身等也一向敬重侧王妃。”

她说得真心诚意，却在苏凌云眼中变了味道，可他一时说不上哪里不对，于是现下他变得沉默，并不像适才那般咄咄逼人。

然而苏凌云本想隐去锋芒，有人却想试探一二。

“王叔后头这两位，倒瞧着有些陌生。”叶元琮脸上的笑一直没停，虽说不比往日玩味，但也瞧着有股戏谑。

苏凌云不知为何，没来由地对二皇子的感觉有些奇怪，尤其是他刚才和虞昭鸾之间一来一去的对话，更让他有些迟疑。奈何一道身份横在这二人之间，他又并不了解京中关系，遂只是平静地回答，“在下岳阳苏凌云，与文策会故友柴无忧，拜见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柴无忧跟着行礼，也跟着说道，“晚生柴无忧，见过二位殿下。”

“便是王叔特意请来京中的贵客？”太子闻言，眼中倒是熟悉的感觉，温声温气地说，“二位公子原是与白公子来自一处，想来许久未见，应当顾念不已吧。”

见提及白子路，苏凌云下意识抿起唇，倒没有接话的意思。倒是柴无忧乐得回答，“承蒙殿下关心，王爷照顾周到，在下等已与白公子见会，也算寒暄一二。”

太子点了点头，颇有欣慰，眼中也有些许懊恼，“难为白公子一人在京，本宫近日又忙着比赛，倒让白公子落了单。”

这么一说，大家似乎想起来白子路并不在此处，放眼一看，正是薛尧还陪在他身边，倒像熟知已久的同伴。

也不知适才不见邀请，叶廷南便让二人继续留在了席位，如今回身看去，却又觉得二人亲近了许多。

可亲近归亲近，叶廷南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耳边正好划过叶元琮不经意的感叹，“这薛公子近日也是厚道，对白公子照顾有加啊。”

虞昭鸾瞥见叶元琮眼中隐隐的笑意，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便轻声说道，“王爷，妾身瞧着没错，连二殿下也看出来了。”

苏凌云果然又盯上她了，像是对她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极为不满。奈何虞昭鸾是专门对叶廷南说的，似是闺中之言，倒不让他人听去的神秘。

而叶廷南默不作声，像是这样重复的话让他也变得迟疑。

“想来也是王叔嘱托，倒劳烦薛公子费心了。”太子却已经表露心意，他说的很是诚恳，足见感激之情。

叶廷南闻言，还是默了一阵，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子，“太子殿下过奖了。”

却未曾继续深聊，也不再打量不远处尚在自得的薛尧。但虞昭鸾知道，叶廷南心中已经埋下疑惑的种子，只待再为这种子浇水灌溉，就不愁开不出她想要的果子了。

“什么费心？”

这时插进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偏头看去。

“原来是慕容世子啊。”叶元琮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慕容亓咧嘴一笑。

可慕容亓却并未笑脸相迎，只是触及到叶廷南身旁，他神色骤然黯了黯，又见几个陌生面孔，难得安静了些，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不是正说着费心吗？继续聊啊！”

太子对慕容亓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关心地问道，“世子殿下今日好不容易歇了太学院的课业，想来也轻松了不少吧？只是本宫碍于比赛，对世子照顾不周……”

“诶诶！这倒不必。”慕容亓立马叫停，眼中倒有些别扭，“太子殿下多日来照顾有加，今日太子事为重，小王怎好打搅？太子还是莫要说这等折煞之言……”

谁不知道慕容亓自恭亲王大婚后就一直没有见外，也难有出宫的机会，虽没想着此次也参加蹴鞠会，但好歹也算放松了一回。只是见他神色复杂，倒让人好奇他这个平日里玩闹得没心没肺之人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只是别人不知道，虞昭鸾却能看出。大抵是还在与她赌气，索性连脸色都懒得给，干脆装作看不见她，更不想搭理她了。

她心中微叹，真是小孩子脾性，喜怒全写在脸上。但她不是小孩子，也不可能同他玩闹。毕竟这等光天化日都有叶廷南阴魂不散的监视，若是与她再靠太近，谁知道又是哪个秘密提前被叶廷南识破？

她可以输，可是慕容亓输不起。

“小王今日不过在内场转了转，若是让太子费心，那是小王的不是了。”难得慕容亓知晓这样的客套，对太子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小王只听到说二位殿下既成平局，赶着来看看结果。”

“哦，是母后召我等前来。”太子没有细说，却示意慕容亓转身，“对了，还未向世子介绍，这二位便是岳阳来的贵客，苏凌云苏公子，柴无忧柴公子。”

“拜见世子殿下。”这二位岳阳人士齐声道。

只是苏凌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淡淡的视线中好像容不得他人的存在，更何况清浅的瞳仁更显疏离，倒让人有种生人勿近的退却。

至于柴无忧，大抵对这些齐国而来的世子也很好奇，便笑眯眯地看着他。

“又是岳阳的？”慕容亓虽不在北国，但跟在太子身后，至少也晓得白子路此人，也听过岳阳和文策会一二。只是见到眼前另外两个风格迥异之人，脸上才露出久违的好奇。

“小王慕容亓，见过二位公子。”慕容亓一边行礼一边说。

二人回礼，一来二去的客套便被传话的太监给打断了。

“皇后宣！”

席台的幕帘重新打开，端坐正位的薛明华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而她身边还站着一道令人瞩目的身影，正是一身矫健的叶元瑾，挺立的身姿丝毫不输男儿。

“参加皇后娘娘。”席台下纷纷行礼，等候她的宣旨。

“今日赛局大家也看到了，本宫向来公允，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薛明华说道，“今日三局定胜负，没想到二位殿下都是全力以赴，丝毫不曾懈怠，本宫尤为欣慰。最后平局一定，本宫看得出，你二人兄弟情重，又是旗鼓相当，本宫实在是高兴……”

薛明华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惹得虞昭鸾暗自感慨。她明面上说得可真好听，什么兄弟情重，她自欣慰的……是谁前世偏袒太子，不惜将叶元琮寄养薛氏而久不迎入宫中？是谁趁恭亲王谋乱时暗扣下国玺，妄图挟持太子摄政？又是谁宁愿控制皇权，故意拖延圣上病疾？她薛明华再怎么说疼爱子嗣的话，虞昭鸾都是不信的。因为一个母亲做不到两碗水端平，更何况她是国母，手里养的也不止是两个皇嗣，还有整个北国的子民，而同等的权位也是她无法割舍的胎儿，她又怎敢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昧着良心的话？

虞昭鸾冷冷地看着皇后，只期寄她能想想这些年自己都干过什么。

可薛明华并不知晓前世因果，她只看着台下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今日你们父皇不在，本宫便代其宣以头筹。而既是两人持平，那头筹怎么会少了其中呢？来人！二位殿下于蹴鞠会上夺筹而归，赐圣上嘉奖！”

“对了，还有恭亲王！”薛明华准备周全，也不忘提及叶廷南的功劳，“恭亲王置备此次蹴鞠会费心费力，本宫也替圣上好好嘉奖才是！圣上这几日尤为提及王爷，夸赞王爷分内之事办得妥当呢！”

见被提及，叶廷南走上前一步，“多谢皇后娘娘，微臣自向圣上谢恩。”

若是搁在以往，叶廷南兴许还要与皇后周旋一阵，毕竟他猖狂归猖狂，可在皇家眼里他永远都是风流倜傥的恭亲王，身姿曳曳，恭敬有加。只不过今日他倒有些沉默，也不知对朝堂的谣言还有所顾及，又还是被什么不长眼的惹了不快。

但薛明华并未多想，她只当朝堂上已经打压恭亲王多次，如今再给些甜头也不为过，便笑得格外开怀，“王爷有礼了。今日宴席，王爷也定要好生惬意啊！”

叶廷南含笑点头，眼中却渐渐散发冷意。

因是皇后传召，叶廷南早就上了席台，倒是虞昭鸾和其他人一并留了下来。她默默站在席台下方，不巧迎上慕容亓略显哀怨的神色，难免一愣。

虞昭鸾冷冷地看着皇后，只期寄她能想想这些年自己都干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