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总是比预想中来得早。高低起伏的山地、两人高的树林让众人的视野受到极大限制。山路经过烟斗镇几代人的维护并不难走。巡逻队没有使用照明工具，也许是镇长的命令起了作用，一路上没有人交谈，气氛有些压抑。直到抵达宿营地，赵无忧看到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他们才鲜活过来。

整个营地被伪装一个普通的山窝子。山壁上被掏出一些可供人弯腰进入的山洞，外面用树藤盖着。山崖上设置了岗哨，那里的视野不错，周围的一切都逃不过岗哨的眼睛。

从第一小队那里得知，整个下午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他们对方圆几公里的区域做了地毯式巡查，连兔子大小的洞穴都没放过。抓到不少野味，但却没有发现一丁点儿地穴魔鼠的蛛丝马迹。

种种迹象表明，地穴魔鼠群似乎没有进入这片区域。这些抓到的小型野兽是最有力的证据，它们总是排在地穴魔鼠食谱的最顶端。

这个消息让前来接班的第二小队集体松了一口气。

完成交接后，第一小队留下些野味便踏上了归程。他们将在明天的这个时候返回。

杰瑞米安排好岗哨便让剩下的人进入山洞。巡逻将从明天天亮开始。赵无忧很巧的和杰瑞米分到了同一个山洞。进到洞里发现里边竟然燃着一堆篝火。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温暖的篝火为众人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和黑夜带来的恐惧，让他们逐渐放松下来。

巡林人展现了高超的无烟烤肉技术，但味道上比矮人镇长要差不少。赵无忧一根骨头都没吐的表现，让杰瑞米对自己的厨艺有了信心爆棚的趋势。却让旁边看不下去的其他成员直翻白眼。

普通野兽的骨头并没有给赵无忧带来多少提升，但聊胜于无。吃过晚饭，杰瑞米拿出一颗荧光石安放在洞壁的凹槽里，它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圈，但却比地上的篝火好了很多。杰瑞米靠着墙，掏出矮人镇长给他的笔记，开始向赵无忧确认上面的一些细节。

被拉着讲了一夜游历经历的赵无忧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预感立即得到了应验……

不得不承认杰瑞米很会聊天。话题从地穴魔鼠习性的开始，顺滑的过度到大陆东南边的多克拉里联邦，并在沿海的热辣风情上反复纠缠。

一夜就这么平静的溜走。

所有人在第二天的黎明时分被叫醒。天公不作美，洞外的风雪声听得人骨头打颤。

吃过早饭，依旧是烤肉，留下看守营地的岗哨，其余众人开始巡山。

坏天气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路还是昨天差不多的路，但同样的距离却要花上以往两倍的时间。巡林人拥有丰富的野兽知识，不时会有队员到路旁分辨可疑痕迹。但正如第一小队所见的那样，没有地穴魔鼠的踪迹。

一路上已经能够看到不少雪地石楠错落在山林间。烟斗镇的养护并没有把它们圈进园林，而是任其在山林间自由生长。作为灌木，长到树节可用于制作烟斗并不容易；期间再经受住虫蛀和雨水侵蚀则更不容易。

午时的风雪少歇，众人在一个背风处用干粮垫了垫肚子便接续了下午的巡逻。

赵无忧的体力得到巡逻小队的一致好评。作为魔法师，他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外间魔法师体弱的传闻在他们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多时，小队来到了昨天发生战斗的地方。哪怕是现在下着大雪，也能分辨出地穴魔鼠一路啃吃留下的“通道”。它比烟斗镇几代人维护的山路还要宽阔，像是一条巨蛇在山林间腾挪。地皮上的植被像是被刀刮过，如今覆上积雪，大风一吹就卷起朵朵漩涡。

昨天为了救治伤员，大家战后走得匆忙，并没有带走所有的地穴魔鼠尸体，如今地上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一般的野兽绝不会把战场打扫得如此干净——它们被击退后还回来过！

第一小队昨天的巡逻范围并没有达到这里。否则他们说不定还能碰上返回的鼠群，而结果……难以意料。

杰瑞米示意众人离开山道，沿着地穴魔鼠啃出来的“通道”逆向巡查。可积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巡林人的追踪技巧难以发挥作用。

小队大概追踪出去十公里后被杰瑞米叫停：“不能再往前走了，回头。”众人看着前方依然没有尽头的“通道”，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回程的路感觉上似乎比来的时候更短些。抵达宿营地的时候，替班的第一小队已经抵达。

两队人马立刻交换了最新消息。第一小队的队长普尔得知地穴魔鼠尸体全部消失的时候非常懊悔。如果他昨天能够走得更远一点，说不定……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和说不定。追踪线索的断裂，意味着烟斗镇在这场战斗中失去了进攻的机会。另一边，卡罗尔城的牧师在第一小队出发前终于抵达了烟斗镇。这让在白天有亲属受伤的第二小队成员安心不少。

第12章 灭国

牧师带来了来自卡罗尔城的消息，最近卡罗尔城辖区内的不少小镇都受到了魔兽的袭击。城里的牧师和守备力量被大量抽调，城主已经向圣克罗斯城求援。

在场其他人明白，又一次魔兽暴动开始了。看着众人脸上都露出原来如此的沉重神色，赵无忧满心懵逼，脸上却附和着众人的沉重和原来如此。

后来从众人的议论中，赵无忧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近几十年每隔三到四年，神圣王国就会在冬天发生局部的魔兽暴动。摧城拔寨的事时有发生。

烟斗镇很幸运，她以前从未被选中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赵无忧的心中突然有一丝莫名的心悸。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后，老赵家所在的村子就没了！突然一道流星在他脑子里划过。坐在篝火旁的他，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他努力低下头，不让其他人看到他脸上的震惊。

谁会这么大胆！谁会有这个实力！

他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议论声，脑子里浮现出在精灵遗迹里看到的那副图克提亚世界地图。统一全世界的霍夫曼帝国分裂后，形成了如今大大小小的国家。其中由原帝国五大势力组建的国家最为强大。神圣王国是其一。

那么会是剩下四个中的哪一个？

百科全书里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

我干嘛要分析这个！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想的那样，他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挡不住历史的车轮啊！

当夜第二小队安全的回到烟斗镇休整。赵无语被矮人镇长安排在自己家住下。镇长向他询问鼠群的消息。赵无忧只是把白天看到的情形告诉了镇长，其他的一句都没有多言。他不想被误认为是先知或者其他什么聪明的蠢货。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在二叔的熏陶下他比任何人都懂。

事件发生的第三天，来自卡罗尔城的支援队伍抵达烟斗镇。这让一直处于焦虑中的小镇着实松了口气。队伍由一位叫克里的12级战士带领，共12人，主要由战士和弓箭手组成。事实上他们来得比预想中要晚。

从和他们一起回来的兰德口中得知，这些人是直接从麦酒镇过来的。原来兰德在卡罗尔申请到支援后，就被直接通知去往麦酒镇等待那里的支援队伍结束任务。麦酒镇是附近有名的产粮重镇，在这次魔兽暴动中受到了饿鬼鸟的侵袭。庆幸的是支援队伍及时赶到，剿灭了鸟群，让麦酒镇受到的损失颇轻。

之后的几天里，巡逻任务依旧是小镇自己的两支小队在做。支援队伍则驻扎在小镇里，等待地穴魔鼠群出现。

可鼠群似乎真的走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依旧一点鼠群的痕迹都没有发现。整个镇子的警惕在逐渐消散。

到第十天的时候，支援队伍迫于来自其他小镇的求援压力，不得不前往下一个小镇。但他们才刚出发半天就又被请了回来——地穴魔鼠王出现了。

大约在中午的时候，一个狼狈的身影从北边的山林回到烟斗镇。在哨塔职守的汤姆斯连忙跑下哨塔将这名几乎跑断气的巡林人直接扛到了矮人镇长跟前。

根据他的描述，队伍中的亡灵法师在今天的例行巡逻时突然预警，说感知到异常魔力波动（注）。咋听到“魔力波动”这个词众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好在杰瑞米反应够快，招呼队员立即找地方隐蔽。众人前脚刚隐蔽好，一只牛犊大小的地穴魔鼠就带着鼠群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着鼠群招摇而过。其所过之处地皮都被刮掉一层。

矮人镇长连忙吩咐兰德追上离开的支援队伍，自己则立刻带着第一小队进山。

在这次魔兽暴动中，很多地方都在上演着类似的戏码。大量的“支援队伍”徘徊在城与城之间，镇与镇之间。重要的城市逐渐成了防御薄弱的孤岛。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整个图克提亚都惊掉了下巴——神圣王国覆灭了！

战争在一天之内全面爆发。变成孤岛的城市被迅速占领。神圣王国又被这些城市切割成更多孤岛。大量间谍伪装成王国军队大张旗鼓的穿梭在王国的各个角落。散落在王国各地的军队在缺少统一指挥的情况下，很快就被各个击破。王都圣克罗斯连一天都没坚持住就被攻陷。

烟斗镇得知神圣王国覆灭的消息是在几天之后。

当天发现地穴魔鼠王出现之后，第二小队在隐蔽点一直待到鼠群吃饱退去。每个人都在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按当时的情况，如果他们再晚上一点，就会被鼠群发现！而之后鼠群的进食路线也恰好没和隐蔽点撞在一起。

众人回到宿营地来不及休息，与赶来支援的第一小队迅速拉起警戒线。是的，警戒线！在达到10级的地穴魔鼠王面前，低级职业者的数量已经没法弥补两者之间的差距。更何况占据数量优势的依旧是地穴魔鼠群一方。

烟斗镇只能采取防守姿态。

幸亏支援队伍在当晚进山与巡逻队汇合。让一直惶恐不安的巡逻队员有了底气。宿营地的山壁上被挖出了更多的壁洞。此时驻守在这里的人数已经接近40人。

但地穴魔鼠群却再次销声匿迹。此后两天，无论联合队伍怎么找，都没有找到鼠群的踪迹。最后在赵无忧的提议下，众人架起锅，抓来一些小型走兽集中放血熬煮，让血腥味在山林间飘得老远。有几只不知死活的大型食肉动物被吸引过来成了联合队伍的肉食储备。鼠群却依旧没出现。

恰好此时一个烟斗镇镇民摸黑来到宿营地。他带来了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消息——卡罗尔城被攻占了。

卡罗尔支援队伍的首领，震惊得当场提起了报信者的领子，言辞激烈咆哮道：“消息怎么来的！如果你有一句假话，我就把你剁成肉酱！”可怜的报信者只是一个4级的巡林人，得亏他的衬衣质量不错，不然他已经从那双铁钳般的双手中跌落。但跌落下来似乎比他现在状况更好些，他快窒息了……

“克里，他快喘不上气了，放他下来！”

矮人镇长带着独特鼻音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叫克里的魁梧战士这才回神，将手中的巡林人放下。但他依然青筋暴起，裸露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红色，显然依旧处于狂暴的边缘。矮人镇长知道现在什么安慰都没有用，转头对面色由红转白的巡林人说道：“帕克，你明白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现在用尽量简洁的话把情况描述一下。”

巡林人点点头，用力呼吸两下后开始述说获知消息的经过。

就在支援队伍返程进入北部山林的后不久，一支战斗职业全在10级以上的军队入驻了烟斗镇。人数大约30人。几乎人人带伤。就在他们抵达烟斗镇不久，另一只队伍出现了在烟斗镇外。两支队伍二话没说直接开干。先进入烟斗镇的队伍相当光棍，他们并没有躲入镇里与后来的军队展开躲猫猫式的巷战，而是选择了迎出去硬怼。

整场战斗只持续了一盏茶时间。胜利者迅速打扫完战场。并告知所有镇民他们已经占领卡罗尔城，外面最近很乱，最好不要外出。然后这些人一个不剩的就走了，只留下镇门附近被鲜血驳杂的地面。

……

注：魔法师对魔力波动的感知更类似用耳朵去“听”，他们不需要实实在在看到，能在更远处发出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