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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动她我跟谁急

作者:阿棠爱吃香菜 | 分类:仙侠 | 字数:64.3万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相爱相杀

书名:谁动她我跟谁急 作者:阿棠爱吃香菜 字数:4299 更新时间:2024-11-24 14:01:23

少年陈平安还能有今天的际遇吗?

屋内,陈平安望着那个老人,“哪怕是齐先生想要我做的,但只要我觉得做不到的,我还是会不答应。就像有些事情,我认真想过了,觉得还是错了,那么哪怕有人拿着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一样会告诉他,不管他是谁,这就是错的。”

少年的语气很平稳。

陈平安最后说道:“我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够把一门学问做到很远的人。读书识字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是为了能够自己写春联,张贴在家门口,以后可以给我爹娘写墓碑,最多就是读出一些做人的道理,绝对没有太多的想法。所以,老先生,我不会做你的弟子。”

崔瀺听得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就连李宝瓶都觉得事情不妙,偷偷摸摸从桌面拿起那方印章,准备拿它拍人了,至于是坏蛋崔瀺,还是先生的先生,她才不管,天底下小师叔最大。

老人只是和颜悦色问道:“这是你现在的想法对不对?如果以后你觉得以前,是错的,会不会改变主意,反过头来求我收你做弟子?”

陈平安毫不犹豫道:“当然!但是如果到时候你不愿意收我做学生,我也不会强求,后悔,大概会有,但肯定不多。”

老人一脸奇怪,“我堂堂文圣,曾经神位排在儒家文庙最前边几个的圣人,想要收你做闭门弟子,多大的福气,好东西大机缘,突然砸在你头上,难道不是赶紧收起来,先落袋为安才对嘛?万一有问题,反正有自家先生顶在前边,你怕什么?怎么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陈平安突然说了一句话,“有些违心的事情,一步都不要走出去。”

老人喟然长叹,“既然时机未到,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老人转而一笑,“做不成师徒,我这个老家伙很失望,不过想必齐静春却是一点也不失望,这样的陈平安,犟得很,像极了齐静春少年时候,恐怕这才是他当初在小巷里,愿意对你作揖还礼的原因吧。”

陈平安听得莫名其妙。

老秀才已经缓缓起身,看着三个孩子,“坐而论道,是很好的事情。”

老秀才笑道:“但是别忘了,起而行之,则更重要,否则一切道德文章就没了立身之处。”

老秀才蓦然开始自得其乐,笑逐颜开,双手负后,摇头晃脑地走出屋子,啧啧道:“老先生坐而论道,少年郎起而行之,善,大善!”

李宝瓶怒道:“只有少年郎,我呢?!”

老人打开屋门,爽朗笑道:“对对对,还有宝瓶洲的小姑娘李宝瓶!”

陈平安心想:“坐而论道起而行之。这个道理说得好,我得记下来。”

少年崔瀺呆呆坐在原地,突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后猛然起身作揖,对陈平安说道:“先生!”

陈平安无奈道:“你怎么还来?”

崔瀺嬉皮笑脸打趣道:“先生之前想杀我,是不是存心不想还钱啊?好几千两银子呢。”

陈平安心平气和道:“如果你今夜被我杀了,我陈平安以后只要有了银子,就肯定会帮你建造一座价值两千两银子的坟墓。”

崔瀺脸色尴尬,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来,“我谢谢你啊。”...

崔瀺从老水井那边走回止步亭,在亭子外站着不动,由于秋芦客栈不希望有人擅自探究水井,所以亭子只有西边一条进出通道,站在东边的崔瀺有些发愣,怔怔出神,最后咬咬牙,双手攀住凉亭栏杆,使出吃奶的劲头才爬上去,翻入亭内长椅,躺在上边大口喘气。

于禄和谢谢有些警惕,只当是大骊国师在耍诈找乐子,必须小心掉入陷阱。

说句难听的,就算崔瀺拿把刀交给这对少年少女,站着不动让他们往身上剁,两人都不敢动手,连刀都不会接。

在谢谢看来,陈平安之所以能够对崔瀺不以为意,那是陈平安无知使然,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领略过真正的山上风光,不知道沙场厮杀、庙堂捭阖、证道长生这些说法的含义。

昔年文圣首徒,十二境巅峰的练气士,大骊国师,随便哪个身份单独拎出来,都是一座巍峨山岳,能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今体魄脆弱不堪的崔瀺躺在长椅上,累得像一条狗,伸手抹去额头汗水,“如你们所见,我这会儿不但惨遭横祸,害得我修为尽失,变得手无缚鸡之力,还连累我连方寸物都用不上,成了手无寸铁的穷光蛋。所以你们两个若是对我心怀怨怼,现在动手,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说到这里,崔瀺转头望向千山万水之外的大骊版图,有气无力地骂娘道:“福你享,锅我背,你大爷的大骊国师,哦,还是我自己大爷……”

崔瀺自顾自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不管如何,一路行来,虽然未曾成功拜师学艺,但是跟李槐相处久了,骂起人来确实顺溜了许多,这不连自己都骂上了。

少年少女习惯了大骊国师的神神道道,非但没有觉得崔瀺脑子坏了,反而愈发如履薄冰。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相爱相杀

崔瀺坐起身,背靠围栏,双手横放在栏杆上,于禄和谢谢刚好一左一右。

崔瀺叹了口气,“你们觉得陈平安不知山有多高,水有多深,所以对我一点都不害怕,这是……”

崔瀺稍作停顿,哈哈笑道:“对的。”

崔瀺继续道:“但是呢,你们只想到了一半,无知者无畏嘛。不过你们比不上陈平安的地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两个,一个莫名其妙读书读出来的第六境武夫,山河破碎,忍辱负重,一个是惊才绝艳却身负血海深仇的练气士,总觉得未来还很长,所以陈平安敢说杀我就杀我,你们呢,犹犹豫豫,忐忐忑忑,我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毕竟我是崔瀺,你们能够活着都得谢我。”

崔瀺揉了揉腰,愁眉苦脸道:“其实我腰疼得很。”

崔瀺看着于禄,“你们以后就死心塌地跟着我混吧,咋样?”

于禄微笑道:“从遗民刑徒队伍里走出来,我就跟着国师大人混了,而且感觉不错,这一路远游求学,也很精彩,比起在东宫假装书呆子,每天听那些之乎者也,有趣多了。如果国师大人能够有空的时候,给我讲解一些经义难题,我会觉得人生很圆满。”

崔瀺伸出手指点了点高大少年,“人家陈平安谨小慎微和不苟言笑,是井底之蛙突然跳出了水井,看见什么都要担惊受怕,你于禄真的是城府深沉,一脸奸人相貌,我有些时候真想一拳打扁你的这张笑脸。”

于禄无奈道:“我跟陈平安相比,好到哪里去了?不一样是井底之蛙吗?”

崔瀺随口道:“富贵烧身火,磨难清凉散。这句圣人的警世名言,白送给你了,拿去好好琢磨。”

早早就熟读万卷书的于禄好奇道:“是文庙哪位圣贤的教诲?”

崔瀺指了指自己,“我啊。”

于禄更加无奈。

崔瀺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石子,轻轻砸向檐下铁马,一次不中,两次不中,三次仍是不中。

崔瀺瞥了眼少女谢谢,扯了扯嘴角,道:“真想把你丢出去,铃铛肯定能响。”

少女像一尊泥菩萨杵在那边,面无表情。

崔瀺笑道:“你呢,是真想杀我,但觉得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有个万全之策,舍不得白白死掉。于禄呢,比你聪明,觉得杀不杀我,意义都不大。”

崔瀺叹了口气,“陈平安,李宝瓶,李槐,林守一,四个人。于禄你心中的好感程度,从好到坏,应该是林守一,李宝瓶,陈平安,李槐。”

“至于谢谢姑娘啊,应该是李宝瓶,李槐,陈平安,林守一。”

崔瀺最后伸出拇指,指向自己,“我呢,则是李槐,李宝瓶,林守一,陈平安。最喜欢傻人有傻福的李槐,因为对我最没有威胁。李宝瓶这样阳光灿烂的灵气小姑娘,尤其像我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怎么可能讨厌?看着她就暖洋洋的,心里头舒服。林守一,不是不好,只是这类天才,我见过实在太多,提不起兴致了。”

崔瀺眯眼笑道:“于禄最不喜欢李槐,是因为厌恶那种混吃等死的性格,觉得天底下怎么可以有这种得过且过的懒鬼,当然了,还有邋遢,不爱干净。最喜欢林守一,是因为你潜意识里把自己当做卢氏王朝的太子殿下,一个国家的兴盛,就需要林守一这样的积极向上的栋梁之才。谢谢看似与林守一很熟,经常下棋,但其实都快嫉妒得发狂了,同样是修道的天才,为何人家林守一顺风顺水,自己却要遭此劫难,极有可能就此大道阻绝,无望长生?”

于禄默不作声。

谢谢脸色难堪至极。

崔瀺大笑道:“那么为什么我们都不喜欢陈平安呢?但是为何李宝瓶他们三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跟我们三个心智成熟的大小狐狸恰恰相反,反而又最喜欢陈平安?是不是很有嚼头?于禄,谢谢,你们谁给出我心目中的正确答案,我就给你们一件用得着的好东西。”

谢谢缓缓道:“因为他们三人,习惯了每当遇到坎坷和抉择的时候,下意识都会看向陈平安,他们觉得陈平安做事情最公道,而且愿意付出。而陈平安对我们三人来说,抛开国师大人你的私人谋求不说,这种看似容易相处、愿意与人为善的凡夫俗子,实在不值一提。”

于禄摇头道:“陈平安,没那么好相处。”

崔瀺啧啧道:“你们两个半斤八两,真是愚蠢得可爱啊。不然我干脆让你们两个婚配,郎才女貌……哦不对,暂时是郎貌女才,如何?”

于禄和谢谢都没有搭话,因为都知道这就是个笑话。

崔瀺双指抚摸着腰间的一枚玉坠,“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陈平安是一面镜子,会让身边的人,比平时更清楚看到自己的不好。所以跟他朝夕相处的话,只要本身心境有问题的人,就会出现问题。曾经就有一个叫朱鹿的蠢丫头,给活活逼上了绝路。说她蠢,是因为蠢而不自知,做了坏事,心里还迷糊,这就叫又蠢又坏了。同样是女子,比起我们大骊那位娘娘,差了太远,咱们那位娘娘啊,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你以为我做了什么坏事,我自己心里没数吗’,当年正是这句无心之语,让我决定跟她合作。”

崔瀺指向自己,“按照道家某位大真人的隐蔽说法,人皆有两根心弦,一善一恶,就悬挂在我们心头。就像陈平安所认为的那样,有些事情,对的,它就是对的,而错的就是错的,任你是谁来做,谁来帮忙辩解,都改变不了。”

“有意思的是,世事之艰难,就在于为了做成一个大的好事,你难免要做许多小的错事。儒家门生,不愿违心,可能连官场待不住,甚至连学宫书院都未必爬得高,到最后那就只好躲在书斋里研究学问,闭门造车,对于外边一直在滚滚前行的世道,是极少裨益的。有些家伙,在书斋里待久了,一身迂腐陈腐气息,见不得别人有任何道德瑕疵,动辄指摘贬斥,反而对于那些坏得彻底的庙堂人物,反而束手无策,到最后,就只能是世风日下、礼乐崩坏了。”

崔瀺不去看两个若有所思的家伙,伸出一只手掌,在身前一抹,换了一只手掌,在低处又一抹,“上为善下为恶,人心两根线,我崔瀺的善线,极高,几乎等天,所以我眼中看不到几个好人,我崔瀺的恶线,极低,所以对我而言,皆可交往和利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你们两个,比不得我这么悬殊,但是两根线之间的距离,同样不会小。”

崔瀺收起左手,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留出一小段空隙,低头眯眼看着那两根手指,“陈平安的善线,很低,所以做好事对他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就是他被当做烂好人的根源,但是你们要知道,善线低,可不代表他就是真的好说话啊。因为陈平安的恶线,距离善线很近,所以他认定了一点事情,决定了要去做的时候,陈平安会极其果决,比如……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