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栾正认真思索着，许春风过来禀告说是那个汉子来向他们道谢，宫九栾挑了挑眉让他进来，李大柱进来大殿的时候看到在庄严的宝相之下坐着一袭湖蓝色的窈窕身影，如梦似幻，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只等着面前的妙人张开双眸，宫九栾懒散地斜坐在椅子上，嘴角依旧噙着漫不经心的浅笑，眼睛半张长睫微颤，雾色的光朦朦胧胧地从她灵睿的眼里透出，让金身失色人心浮动。

眼前的画面好像失真，李大柱只觉得一切都是飘渺至极，他对着那轮朗月只觉大抵仙人也不过这般模样吧。

“先生。”言和在宫九栾耳边轻声提醒，“人来了。”

这时，宫九栾才轻轻用手掌拂了把脸，手愣了愣刹那的思考一闪而过便徐徐睁开半眯着的眼，灰色的眼睛全然睁开直直看向拘谨的来人。

李大柱愣住，竟目露憨态，丝毫都不在意宫九栾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只因来见宫九栾时许春风嘱咐的话——见到我们先生，切勿盯着先生的脸看，她最不喜这样。许春风见状，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这人见到先生真容的时候还能把她的话记在心上。

宫九栾见他居然连头都不敢抬了也浑不在意，反正三教九流的人都怕他，就连那些当官的见了自己也犯怵此时也不少这一个乡野汉子了。

他示意李大柱坐下，李大柱赤红着脸坐到了离宫九栾稍远的地方，坐近了，他怕亵渎了眼前仙。

“鄙人姓宫，蒙江湖抬举尊了句先生，某一介读书人，阁下不必如此拘束。”宫九栾开口了，客客气气的话她信手拈来，什么江湖抬举，她明明就是横空出世。

李大柱受宠若惊，屁股刚坐稳当就听见宫九栾对他说话，那声音传来落在李大柱如珠鸣翠响齐落玉盘。他连忙挪起屁股，弓着身子朝宫九栾作揖：“先生，客，客气了，小人，小人名叫李大柱。”

“那孩子是您的？”宫九栾不再客气，开门见山。

李大柱这才缓和了下神情，回道：“那是俺家大丫，媳妇儿非要要个儿子就想把大丫送去观里让道姑做个法给她一个儿子，俺开始不同意，想着闺女也挺好怎么找也是自己的骨血就不愿意，可谁知道俺不过出了趟门回来大丫就被那婆娘送去道观了。”李大柱倒着苦水，越想越气愤，他没说的是，自己回到家后发现大丫没了后气的将自家婆娘打了一顿，他现在想起来大丫回来的时候那瘦骨嶙峋担惊受怕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宫九栾抓住了字眼，道观？什么道观竟然还能将女孩变成男孩，还真是古今奇谈第一啊。

“什么道观？”宫九栾问他。

李大柱见这位和仙人一样的宫先生好奇，从里面涌上了点儿莫名其妙的骄傲，他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五一十地讲明了原委。

“那道观是去年搬来的，刚开始的时候那群道姑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道观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座庙啊原本是有和尚的，原先还有和尚去那边道观里拜访过呢，您说怪不怪，和尚去给道姑串门子，不过和尚巴巴地过去了人家道姑子根本不搭理他们，连个门都没让进。到后来村子里有个女孩丢了，俺们去山上找，却有道姑主动找上俺们，说是他们师父在做法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跑了进去不小心让法术波及到了那孩子身上，她们师父慌乱收手却没能控制法术蔓延，那女孩生生被变成了男孩，道姑就领着孩子出来找他家人说明这个事儿，俺记得可清楚了，当时送孩子的那个道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得意着呢，嘴里道着歉那样子可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就因为这个俺就对那道观没好感，把人家养了好几年的闺女变成了儿子自己还得意洋洋的，谁让她们变了！”李大柱咽了咽口水，说到这里时，神情里的不屑一顾和唾弃不像做假。

还挺通透，宫九栾想。

李大柱自顾自地想接着说时许春风适时地递了杯水给他，李大柱道着谢接过来，喝了一口接着说：“偏偏丢孩子的那户人还千恩万谢地对着那道姑拜了又拜，从那时候起啊，村里人跟疯了一样，大部分都把自家的闺女送去那个道观希望里面那观主帮他们变变，哦对了，那个观主还有个尊号，好像是叫什么三清天尊，对就是这个。”

李大柱最后几个字刚落，就连许春风眼角都是抽了再抽，她转过头朝自己先生看去，果不其然，脸上的嘲笑已经快自己成型跳下来了。

“三清天尊？厉害厉害。”宫九栾嘴一撇，脑子里想的是那个道姑脑子里塞了多少驴毛才起了这么一个大不敬的道号。

还三清，这是真不怕三清从画里跳出来把她带回去一起升天啊。

“对啊，可不就是嘛，三清天尊对送孩子变儿子的村民说，她虽然道行高深但也经不住三天两头的施法就让他们先把孩子送去道观攒着，分批送过去每批定个量，这样她好施法也能蓄养法力，刚开始孩子是回来了，但是等时间久了就有人发现自家领回来的孩子体弱多病的有，痴傻愚笨的也有，但毕竟是儿子了也没多少人在意，还是一股脑地送孩子过去，后来道观那边给还回来的时候说是天尊因为逆天改命受了天罚要让俺们捐献香火抚慰上天，从这时候起他们还孩子也分批了，俺家婆娘也要送，俺死活不愿意这才歇了她的想法，谁知道出了个门回来孩子就没了，还是多亏了您身边的姑娘这才又见着大丫了。”

李大柱絮絮叨叨，讲的十分仔细，宫九栾慢慢听着脸上的笑逐渐变得诡异而妖冶。

祁慕白站在门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