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提这个干什么？”他声音有些发紧。

“我还恨她。”

杨悄悄在父亲错愕的目光中，斩钉截铁地说：“她说和你好就和你好，说不要你就不要你，生了我又不管我，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我凭什么不恨她？”

“其实当年，她也没想过会怀你……”

“所以我也恨过你，爸爸。”杨悄悄偏头去看阳光里的尘埃。“我小时候感受到的，永远是你的漠视。我没有妈妈，爸爸又不爱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只能拼命想办法讨好你，后来发现再怎么讨好也没用，你的眼里只有戏、戏、戏。如果你们都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长大了，我也改不掉这种毛病，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我觉得没有人会主动爱我，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争取到一点点。而只要别人对我有一点儿好，我就特别容易满足。到最后……到最后我才发现，这世界上可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爱你，却有人无缘无故去讨厌你。爸爸，你说，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杨鸣的脸色变得煞白。“闺女……”

杨悄悄说完最后一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仿佛是上辈子的自己又钻进了自己身体里，发出泣血的控诉。

曾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就是这样想的啊。

好在她现在不再有这种想法了。

“算了，收拾东西吧。”

父女俩沉默地各自忙碌，杨悄悄叫来了搬家公司，把车一直开到这里。临近年关，“清漂”们大多都回家过年了，村子里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注意到杨家的动静。

来到新房子，杨悄悄指挥工人把东西放下，杨鸣则是不住打量着新家的装潢，当他看到还有新电视，不由得皱眉。“你到底花了多少钱？你自己还有钱吗？”

“都说了我还有钱，你不用担心我。”

“初二我回趟老家，你跟我一起吗？”

“回老家干什么？”杨悄悄不解，爸爸自从年轻时候不听父母的话找个稳定工作，执意当演员后，就和老家基本断了联系，她记忆里只回过一次老家，是因为爷爷过世。

“你奶奶也走了，过年得给她烧纸。”

奶奶……杨悄悄完全想不起来她的样子，只记得回老家那次老太太看她是个女孩，对她没有半点儿好脸色，骂她是个赔钱货。

“那我就不去了，回燕京。”

“行。”

“她什么时候去世的？”

“十二月份。”

“哦。”杨悄悄点点头，心想大概是双亲都离世了，爸爸这两天对她的态度才这么柔软。

想弥补破碎的亲情吗？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弥补的？最需要父爱的杨雯依已经孤单地长大了，现在的杨悄悄除了对他把自己平安养大这件事表示感激之外，已经再没有别的情绪。

初二她回燕京，一个人有些寂寞，问文妤，得知她回了东北老家，问西铃和孙姐，一个在家被按头相亲，一个在沙滩上晒日光浴。

“靠，失策了，我就应该找个地方度假的，为什么要回燕京？”

可是她一个人又没有兴致出去玩。

手机振动，杨悄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询问的第四个人给了她答复：在公司。

杨悄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有没有搞错？大年初二加班？谁家总经理能这么惨？舒洌没地方去了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公司员工初八以后才上班。

舒洌又给她发消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项目，抱歉，短时间内大概没办法开拍

杨悄悄：哦，没关系呀，我已经接新戏了，三月份就开工

舒洌：什么戏？

杨悄悄：很舒服的一个戏，我只要演一个花瓶就行

舒洌：那不是本色出演？

杨悄悄翻了个白眼。

舒洌又问：在老家？

杨悄悄直接拉开窗帘，拍了对面的公司大楼，发给他看。

过一会儿，舒洌给她发了他在办公室里面拍到的她的公寓楼。

杨悄悄：这么搞幼不幼稚？咱们还不如中午约个饭直接见面

舒洌：好，吃什么

杨悄悄：想吃有年味儿的

舒洌：OK，我下楼，开车来接你

杨悄悄：……给我一个小时！我还没起！

他也太行动派了吧？她还没洗脸，更没化妆啊啊啊！

杨悄悄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差不多满意的衣服，口红色号也纠结了半天，决定涂番茄红。

过年应该喜庆一点儿嘛。

也不知道他会带自己吃什么，会是火锅吗？她喷香水的时候想着。

等她坐进舒洌的车，发现这个男人穿得比自己随意多了，只有一个要义，就是保暖。

不过毛衣倒是柔和了他冷冽的气息。

“过年好，老板，红包拿来。”她笑盈盈伸出手。

舒洌瞥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放到她手心上。“拿着吧，小姑娘。”

杨悄悄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东西拿，桃花眼都瞪成了杏眼。

“什、什么东西？”她忐忑地打开，发现这个惹人误会的红色方形盒子里装的居然是一只小金猪。

“今年不是猪年吧？我也不属猪。什么礼物嘛。”

“我觉得很适合你。”舒洌正开车，专注地看着前方，嘴角却微微扬起。

不用看镜子他都能想象到小姑娘气急败坏的表情。

“哼。”杨悄悄转过头，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开了十多分钟，洗砚告诉她：“到了。”

“哦……好。”杨悄悄戴上帽子，下了车，发现自己面前不是火锅店，而是……

“东、北、杀、猪、菜？”她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一对儿处于暧昧期的年轻男女，见面吃这个？

她不是会错意了吧？舒洌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而是把她当大兄弟，或者大妹子？

“怎么？你不是要年味足的？你老家在东北吧？东北过年不是都杀猪？”

“但是我不是在东北长大的……”杨悄悄扶额。

言情写手也并不是处处都浪漫嘛，她过去真是对他们这个群体有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