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悄悄对这个试镜机会非常重视，不仅抛弃了刚到手的男朋友，甚至厚着脸皮询问老同学陆旸，耿导的试镜应该怎么准备更容易通过。

陆旸是个善良又热心的男孩子，很快回复她：要能跟上他的思路

杨悄悄：能具体一点儿吗？

陆旸：他拍戏不喜欢固定剧本，经常现场改戏，所以你一定要适应他这种方式

陆旸：不过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你可是我们专业第一

杨悄悄：你可别捧杀我，陆影帝

陆旸：没有没有，我真心的

杨悄悄：那在试镜现场要怎么表现呀

陆旸：嗯……我当时试陆至兴的时候，他在现场放了一本空白的书，让我表演诗朗诵

杨悄悄：这是在考什么？

陆旸：不太清楚，不过我后来听到耿导吐槽过有演员直接背的现代诗，还磕磕绊绊的，大概是为了考验我对角色的掌握吧，毕竟我演的是个民国学生

杨悄悄：那后来呢？还有其他问题吗？

陆旸：记不太清了，但确实问了几个问题，都和角色有关

陆旸：我的建议就是从角色入手，了解这个人的职业，背景，行为习惯，说话方式

杨悄悄：我明白了，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她开始昼夜播放陈玲珊出演的影片，读别人为她写的传记，又找各种名人回忆录里提到她的片段，勾勒出这个传奇影后的模样。她脆弱又坚强，演过许多苦情片，生活中也经历了很多艰难困苦，她父母都是下人出身，早年也在富人家当下人，因为小少爷开始玩电影，挑中她去电影学校进修，才踏入了这个行业，后来那富人家败落了，小少爷想把她卖给官员当情妇，她拼死拼活才逃了出来，结果怀了孕，生下来一个小女孩，为了养育女儿，她去当舞女，被以前的导演发现，带她继续拍电影，她与导演渐生情愫，可后来才发现导演在乡下有妻有子，不可能和她成家，毅然离开了他。之后又几经辗转，最落魄的时候甚至上街乞讨求生，四十岁因病去世。

杨悄悄对于这种复杂的角色，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她喜欢有挑战性的角色，但耿导可是培养出了影后的大导演，会不会认可她的演技，实在是难说。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试镜那天，杨悄悄看到了几个校友，还有圈内小有名气的女演员，不同于上次试镜，这次很多人主动和她打招呼，认出来她就是《引凰》的女主角。

“早知道悄悄也要参加，我就不来了，你的表演太赞了，我再过多少年都赶不上。”

“是啊是啊，悄悄妹妹人长得也漂亮，今天这打扮，就是陈玲珊从电影里走出来了嘛。”

面对别人的恭维，杨悄悄礼貌道谢，一笑而过。这便是娱乐圈，最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地方，她昔日经历过狂风骤雨，如今再看这花团锦簇竟有些讽刺。

很快轮到她试镜，她进门问好后，便听到导演问：“看过陈玲珊的电影吗？”

“看过。”

“表演一段《骤雨夜》的戏。”

杨悄悄二话不说，立刻变换了表情，《骤雨夜》是部无声电影，考验的都是人的肢体语言，她再现了陈玲珊紧张、焦灼、无能为力的情绪，表演完之后，耿导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觉得你美吗？”

杨悄悄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想到陆旸的话，还是老实回答问题。“美。”

“那你觉得美给你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这次试镜的机会。”杨悄悄微微一笑。

耿导面色平静。“除此之外呢？”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说：“如果从我的人生经历而言，美丽是上天给我的馈赠，但也是上天给我的考验。从小到大，我因为美貌得到了很多优待，但是也招惹了很多嫉恨，如果不是这副面容，可能我奋斗半生，都没有办法演女主角，但与此同时，我的生活也会清净很多，不用面临那些子虚乌有的猜忌。”

“你怎么理解陈玲珊遗书中说的‘花容月貌空幻影’？”

杨悄悄表情严肃。“她在遗书中那样说，是在感慨自己因为美貌遭致了诸多祸患，就像有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拥有惊人的美貌，然而没有自保的能力，成为了花花公子猎艳的对象，或是文人的虚幻寄托，他们着迷于她的皮囊，自以为是地给那副皮囊赋予了很多空洞的想象，却没有想要真正了解她这个人，这才是‘空幻影’吧。”

“你觉得你和陈玲珊像吗？”

耿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杨悄悄额头冒出了细微的汗。“我没有陈玲珊小姐那么灵动的眼睛，演技也不如她自然，她经历过大风大浪，对人世间的感悟很深刻，所以什么样的角色都能够演绎，作为演员来讲，我远不及她，但我们也有相似之处，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她那么复杂的局面，但很能共通她的感情，我想，在对容貌的态度上，我们俩是有相似的。”

“好了，等通知吧。”耿导停下笔，对她说。杨悄悄鞠了一躬，走出房间，手心里都是汗。

她现在无比希望舒洌以前说过的话能成真，让他去当她的代言人，他似乎很容易就能说出深刻的话语，然而她面对问题时却总有种心里有东西却表达不出来的无力感，也不知道耿导会不会嫌弃她词不达意。

不管怎么样，且耐心等通知吧。

杨悄悄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礼拜，既没有听说自己被选中的消息，也没有听说别人被选中的消息，陆旸安慰她自己等的时间更久，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耿导拍电影的周期更长，至少要空出一年时间。

她这一周的梦境也多与试镜有关，不是梦见通过，就是梦见被拒，以至于某天早晨孙晴打电话告诉她通过了的时候，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才确定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