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楚逸晟都踏着月色子时而来，晨起我入定醒来再走。

比较难对付的是楚莫辞，我不想让他担心，便想着法子不让他靠近森罗殿。

第一晚，我在他的晚膳里放了助眠药，他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晚，我在牢房隐蔽的地方点了安神香，他一觉睡到天亮。

第三晚，迫不得已我借了辛玉衡一根银针刺了楚莫辞的昏睡穴，他昏睡到天亮。

到了第四日，楚莫辞说什么也不让我靠近三步范围以内，没办法我又用灵力在地牢设了禁制。楚莫辞破不开出不去，跌坐在地上一整晚。我回来的时候他双眼通红还在哽咽，心疼的我只能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轻拍他的背哄他。

第五日，黔驴技穷的我真的实在没招了，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黏着，吩咐鬼十九好好在一旁看着他。翌日清晨我醒来，看见楚莫辞很平静地扶我起来，给我擦拭嘴唇上的血渍。我还以为是我把他想的过于娇气了，没想到楚逸晟前脚刚离开，后脚楚莫辞抱着我眼泪就掉下来了，乖乖，敢情只对着我哭。

楚莫辞回到地牢两只眼睛还红着，可怜我打坐了一夜还要伺候这个祖宗洗漱上床补觉。我端了温水递到他跟前，他喝了好几口才稍稍缓过来。

楚莫辞抬起哭的通红的眼睛看向我，沙哑着嗓子问道：“疼不疼？”

我叹道：“本来不疼，被你现在哭的我心疼。”

楚莫辞愣住了，眼眶里又开始积聚泪水，吓得我赶紧搂住他，安抚道：“不疼不疼，别哭了啊祖宗，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莫辞才消停，累得我只想骂娘！

移丹前一天晚上。

楚莫辞沐浴过后穿着里衣靠在案几旁看书，我从辛玉衡那里回来，商量了一些明天换丹的具体事宜。一进牢房的门，就看见某人放下书抬眼看过来，吓得我一个激灵。

没办法，这些日子我实在是被楚莫辞弄怕了。整个跟个瓷娃娃一样，说不得打不得，稍微粗枝大叶些就惹得他闹脾气，不理我倒是小事，要是连着两顿不吃不喝就给我治服了。好不容易养出了这一点点肉，至少抱着不都是骨头了。

“阿羽，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辛先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楚莫辞放下手里的书，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笑嘻嘻的连忙上前，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解释一番，“呵呵，说明日换丹，今晚早点儿睡。对了，明天花城和你弟都在，你别怕，保证你一觉醒来一切就好了。”

“那你呢？”楚莫辞定定地看向我，他心里实际上害怕极了，他没有金丹到没什么，要是凌羽玄的身体因此……

我揽过楚莫辞，将他从椅子上带起来，“我有元丹护身，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多大人了还要哄，以后没我你可怎么办？”

话说出口我恨不得立刻咬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他此刻心理脆弱正胡思乱想，我还说这样的话。

移丹不是小事，全程容不得一点儿差错，否则不止金丹不保，可能连妖神元丹也会保不住的。

眼见楚莫辞又要红眼睛，我立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你有金丹了，身体就会慢慢变好，不用我再事无巨细地守在旁边了，没别的意思啊……”

“过了明日，阿羽是不是就不理我了？”楚莫辞压抑着带着哭腔的嗓音。

这个祖宗！真特么难哄！

“不会的，不会的，你是我义兄，我怎么可能不理你。等你恢复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去玄门百家的围猎大会呢……乖，咱不乱想了啊？这小脑袋瓜瓜里想的多了会疼的……睡觉去……走，我抱着你睡觉去……”

直到将人放进被褥里，楚莫辞还念叨着，“我不回楚门。”

我靠在床头一手揽着他，安抚道：“楚门不是你家吗？怎么出来一趟就啥都不顾了，你丢给楚逸晟那么大一个摊子，他又是那种性格……你倒是跑我这里躲清闲来了。”

“我离开楚门的时候就没想过回去，那时，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你……”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当初的事情我亦有错，若不是我十分招摇，别人也寻不到理由害我。我们这些年一路走来，谁敢说自己杀的人都是坏人。当年我下山入世，见人族对诡修的种种不公才决意推翻玄门前仙督，志在开创一个人人平等的修仙盛世。诡修弟子都将我奉为他们的救世主，殊不知到底是涉世未深英雄难为，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阿羽，你别这么说。”

“如果当时我撒手人寰，今日的诡修城又该是另一番景象。看似我救了很多人，实则我也害了他们，原本他们可以躲在荒野独居即便日子过得清苦，也不必跟着我卷入权欲纷争反而丢了性命。算起来，还是我将人心想的过于简单，是我错了。”

“阿羽……”

凌羽玄的话落进楚莫辞的耳朵里，听得他慌了神，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口，让他产生了凌羽玄对这个人间没有任何留恋的错觉。

我深深叹气，将单薄的楚莫辞狠狠压进怀里，用力到仿佛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哥哥，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我回来没有直接找你坦白，没有听你解释一句，就存了害你的心思。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第一次见面故意气你的是我，用卷轴煞咒害你的人是我，引你去大巴山释放妖兽的也是我，对你动用酷刑的是我，剖你金丹的也是我……我做了这么多坏事，害你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害的……害的你那么痛，害的的你……失去活下去的支撑，对不起，阿羽错了，以后阿羽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欺负你了……”

楚莫辞听了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任由蕴热的水雾模糊了视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凌羽玄的怀里。

天光微亮时，地牢外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足音声。我在楚莫辞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抬手点了他的昏睡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