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山里气温下降，山涧道路起了大雾，视物有些费力。

我紧盯着前方不远的黑影，脚下衣袂飘飘，云雾翻腾，提气运转灵力极速追去。片刻间就到了对面的屠兽岭半山腰处，耳畔出了夜风呼啸就是水流瀑布的轰鸣声。

前方黑影轻飘飘塌上一条贴着石壁的窄路，飞快掠过峭壁山崖，停在一处开阔的平地，犹如神兵利器在这山崖开凿而出，平地居然还搭着一座茅草屋。

黑影将我引到此处便止住了身形，撕下身上的天师疾行符，转过身来看向我。

姬简！

方才在追这抹黑影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速度极快根本不似人族普通修士，原来是用了会筋脉寸断的天师疾行符这种无意于自杀的邪术符篆，难怪连我的修为都追不上，一路被引到这里。

姬简转过身后，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中情绪不明，开口如老者嘶哑的嗓音与之前我在常州城遇见的那个姬简判若两人。

“凌羽玄？真的是你！”

“怎么？你不惜性命相赌将我引诱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确认一下我的身份？”

姬简轻缓地摇摇头，眼神充满了苍凉，突然朝我膝身跪了下来，倒是把我弄得一懵。

“姬简，你这是做什么？”

姬简抬头惊诧了一瞬，喃喃道：“你……你认得我？”

我笑了笑，道：“常州城你曾救过一个被狸猫精怪袭击的女子，那女子就是我皮相所化。”

反正他也快死了，再说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人族有句话说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姬简他费这么大力气将我引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告。我与他萍水相逢，总不至于他要将身家性命托付给我。

姬简眼神迷茫了一瞬，道：“妖妖？”

我乐了，笑道：“嗯。记性不错，当时我并未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是听见别人喊我的名字才记住的吧？”

姬简道：“是。”

“那你现在说说吧，为何好端端的跪我？”

“我曾隶属于天师门座下四大护法之一，两年前收到门主令任务，独身前往巴郡蜀地常州城楚门，奉命斩杀为祸玄门的兔妖。”

“当时楚门有人接应，交给我一枚楚门玉令我才顺利进入关押兔妖的地牢。当时他已经被废黜修为奄奄一息。我当时鬼迷心窍觉得割了首级不痛快，索性就用匕首剥下了整张兔皮。”

我嗤鼻以笑，道：“你倒是坦诚！”

“离开地牢后，我将楚门玉令交还给那名内应，那人长着一对桃花眼，我无意中从那双眼睛里看到阴鸷和轻蔑的目光，心里便断定自己可能会被杀人灭口。于是完成任务后我就再没回天师门复命。”

我问道：“接应你的人是不是韩氏宗主韩鸦？”

姬简道：“是。”转而又继续道：“我当时并不认识他，知道后来我被多股势力追杀，躲藏之即也开始慢慢调查当年的事情。无可否认，当时我年轻气盛被利用做了一些人的刽子手，错杀了好人，所以我一直活在惭愧自责中。”

我好笑道：‘我可不算是好人？’

姬简道：“我已经查出当年玄门的灭门血案不是你做的，而是韩鸦和天师门勾结，由其他护法去执行任务的，当年只要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被门主寻了理由私下处死，可谓是死无对证。”

我笑道：“这些我猜到了，否则以楚门的实力，怎么可能查了这么久还什么都查不到。”

姬简道：“原本我暗中联系了几名曾经的下属盗出天师令牌，商议刺杀门主，推翻残暴虐杀的天师门，重建一个只斩坏妖，维护人妖和平共处的律法门规。可惜后来天师令牌遗失，那几名下属也被门主察觉杀了。”

听到此处，我微微叹口气，道：“姬简，你是否想过，就算你有天师令牌在手，也改变不了天师门的命运。作为天下玄门百家的眼中毒瘤，受玄门唾弃并不是全无道理。你们的首任门主在创立斩妖天师门的时候，就把斩妖放在了前面，这种想法本就是偏激的。人有好坏，更舆论是妖，你们大约都忘了，天界神仙大多数也是妖神修炼历劫飞升。人族不能拜高踩低，一个享受万民供奉香火，一个如过街鼠辈人人喊打？”

姬简道：“我也知道自己微弱萤萤改变不了什么，本打算隐居这屠兽岭就此了却残生。万没想到下山一趟，竟让我知道你重归于世的消息。我高兴之余又暗自担忧，我知道韩氏和天师门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我又潜回天师门，探得他们密谋，打算在仙盟大会前将你围剿斩杀。”

我点点头，道：“所以你才冒死引我出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快快逃命。”

姬简道：“算不上冒死，我本来就中了天师门的蚀骨粉活不了多久，索性就拼一回，我也没指望你能原谅我，能临死之前听我吐露几句真言，我也算死而无憾。”

我笑道：“嗯，这话说的倒是十分中肯。”

姬简道：“言尽于此，我心事已了。此生姬简欠公子的，来世做牛做马再行报答。此刻凤凰山顶已经被天师门围住，凌公子既有通天本领，还请速速去救玄门百家吧。”

我笑着挥挥手，道：“用不着我，用不着我，楚门的两位宗主都已经是元婴境界，打起来能铲平半个凤凰山，哪儿还需要我出手？”

话锋一转，我接着道：“倒是你，我还要留下来给你挖坑立冢将你葬好，省的被这山间野兽吃了去。话说，姬简兄能葬在这么山清水秀的福地，也算功德圆满得了善终。”

姬简叩头，道：“如此有劳凌公子，告辞！”

语毕，姬简就头一歪自断最后一根心脉，气绝而亡。

我叹息一声，从空间戒里取出那枚天师门令牌，又去茅草屋中搜罗出几坛酒酿和一些换洗衣物简单用品便同姬简的尸身葬在了一起。

料理完姬简的事情，我就离开了屠兽岭，运转灵力飞身朝凤凰山掠去。

刚飞离屠兽岭，恰在此时，凤凰山顶上空炸开烟花，那烟花浅蓝似琉璃，照亮了整片黎明前的夜空，随风而逝后化作万千灵蝶四散开来。

是哥哥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