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他们找到了一处小山洞，由于这里人迹罕至，洞中阴冷杂乱。采薇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却见绵柠捧了些枯枝和杂草，又用燧石取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看着窜动的火苗，心境也渐渐平稳下来。

绵柠将一切安顿好，看采薇呆呆地站着，说道：“你坐吧，这个时候不必在意身份。”

采薇说道：“王爷，您的手臂还在渗血，奴才帮你处理一下吧。”

“好。”

绵柠依言坐下，采薇小心地替他撕开袖口，用干净的手帕沾了点水，将伤口简单地清洗了一下，又扯了块布条将他手臂绑好。她看了看绵柠，经历这次遇袭，她对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有了另一番眼光。

绵柠笑了笑，说：“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采薇说道：“奴才只是好奇，王爷似乎不像奴才印象中的那般……”她几乎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便欲言又止。

绵柠却替她说道：“那般娇贵？”

采薇抿嘴说道：“王爷出身显赫，身边都是召之即来的护卫，应该什么都不用您亲自动手。可是奴才却见王爷会观察地形，会拾柴，会生火，让奴才有点刮目相看了。”

绵柠朗声笑了，说：“就这些，你就刮目相看了？那本王告诉你，本王还会生火做饭，你岂不是要惊掉下巴了？”

采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真的吗？”

绵柠说道：“我跟你说过，曾随你父亲征战岭南，你父亲可没有把我当皇子看待。我从伙头兵做起，也押送过粮草，军中的苦差可是一样没落下。”

采薇暗暗点头，说：“父亲向来一视同仁，待人又严苛，奴才也深有体会。”

绵柠回想那段日子，笑说：“对我来说，军中的半年，让我终生难忘。是你的父亲，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行军打仗，而不是我以前只会的纸上谈兵。我与你父亲是忘年之交，那些日夜相对的时光，除了兵法谋略，威武将军最爱提起的就是你。从你小时候是如何顽皮，到长大了如何懂事，威武将军都如数家珍。听得多了，我就想见一见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

采薇听他说着，安静地待在他身边，那似乎成了他们共同的回忆。绵柠看着她，说：“你遭逢家变后，我才看到那个坚韧、勇敢、聪明的傅采薇。那个遇到困难，永不言败的精神，与威武将军所说的一样，让我钦佩，让我仰慕。”

“王爷……”采薇哽咽地低头说道：“我只是个奴才。”

绵柠却握上她的手，说：“什么是奴才？你是官宦之后，忠良之后，在我眼里，从没有把你当做奴才。”他顿了顿，又说：“只是，我始终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那晚，你对紫陌说的话，那么斩钉截铁，对我毫无感情可言。”

“我收回那些话，”采薇的心头突突地跳着，腆着脸说道：“我那时候不了解王爷，也不知王爷的心意，才会说那些混账话。”

“是混账话？”绵柠双眸好似有了光，望着她说道：“也就是说，本王不是一厢情愿的？”

采薇点头，说：“王爷奋不顾身地救我，采薇愿将此生托付王爷。曾经，我就许愿此生得一人心，守一个家，白首不离。”

绵柠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的心第一次靠得那么近。对采薇来说，他们相识不过两年，而对他来说，从随军的那些日夜开始，从威武将军的口中，他仿佛是陪着她一起成长，知道她的每一件事。

也许，感情就是在那无数个寂寥又漫长的夜晚里，渐渐培养起来的，以至于素未谋面，爱情的种子就在心底生根发芽了。

采薇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真希望这样的一瞬就是一生，永远相依相偎，那该有多好呢。

良久，绵柠说道：“采薇，你跟我回王府吧，我开口要你，公主不会为难你的。”

采薇却摇头，说：“不，我不回去。一来，我是奴籍，即便回去，也不能改变什么。二来，我答应了公主，陪她出嫁，就一定会兑现承诺。我的父亲是因为征战金国失利牺牲，我作为他的女儿，也想去看看父亲最后走过的路。我会在金国等着王爷大胜之日，那时的我才能没有遗憾地跟随在王爷身侧。这是我的心愿，还请王爷成全。”

绵柠知道她的执拗，叹说：“好吧，你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凡事都要小心。你记住，呼兰通的西大街上有一家首饰店，店主是本王安排在金国的内应，你若有要紧的事情，可以去找他。”他说着，从身上取下一枚哨子，玉制，触手生温，他又扯了一根红穗子，将玉哨串起来，亲手将它挂到采薇的脖子上，说：“这个是我的随身之物，他看到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采薇摸着玉哨，玉上还留有他的温度，通体乳白色，哨尾刻有一个‘宁’字。她小心地收起来，藏进了贴身内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