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一点点靠近床沿，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紫陌时的情境，那时的紫陌刁蛮任性，但眉宇间却是天真无邪的。紫陌会大声地斥责她，会傲慢地喊她一声“奴才”，若是生气了，便让太监们抡起板子揍她一顿。

想起那顿板子，直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那顿火辣辣地疼痛，一辈子不会忘记。

采薇朝她福了福身，唤了一声：“王妃。”

紫陌微微扬起头，苹儿立时就用软枕垫高了，让她能舒服地靠在床头。但即便这样轻轻地直起身子，腹中的疼痛，依旧令紫陌紧紧皱起了眉头。

“给她赐个座吧。”紫陌朝苹儿说着。

采薇在她床边坐下，道：“谢王妃。”

紫陌自嘲地笑了笑，说：“我走到今日的地步，与谁都无话可说，唯独你……你这个奴才，我打心底里恨毒了你。当年，我就该多给你几板子，打死了完事。即便绵柠哥哥怪我，不愿再娶我为妻，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田地。你不知道，就因为我打了你，绵柠哥哥便记恨上了我，现在想来，为了一株小小的蓬莱松，我竟失去了那么多。”

采薇问道：“当年的蓬莱松枯死，是否王妃所为？”

紫陌笑说：“你说呢？依我的性子，凡事必是直来直往，不屑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到了此时，采薇也失笑了，说：“当年司苑局，想要奴才消失的人也不少，必是她们想借王妃的手，除去奴才。王妃的性格，亦如奴才初见时一样，那么张扬奔放。”

紫陌回忆往事，叹说：“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绵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打我和他出生以来，不论是德妃娘娘，还是我的父母，都属意我们两家的联姻。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将来是要成为绵柠的妻子，对他也从无有过二心。原本一切都是那么顺风顺水的，可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绵柠哥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我不似从前那么好了，我知道，他的眼里心里都只装下了你一个人。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看清了，只是自己不愿去承认，或许是不甘心吧。如果，我那时候能放手，拒绝指婚，或许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事到如今，采薇无从劝起，只能叹气说：“许是造化弄人，但王爷对王妃未必无情……”

紫陌笑着打断她，说：“你不用再宽慰我，我既然走了这一步，就是将往事都看破了。我听人说，金子是世上最纯粹的东西，分量也是最重的，吞金之人，死后可将前程往事统统抹干净，再世为人时，就可如金子般纯粹、耀眼。我也想这样，死得干净，来去都无所牵挂。来生，我要寻一个真心待我之人，绝不再投生于帝王家。”

“王妃……”采薇鼻尖酸楚，感慨于紫陌前半生的荣华，后半生的凄凉。

紫陌忽然握上了采薇的手，说道：“唯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忙……不，是我求你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