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避开了旁人，采薇才问道：“公主当真看破红尘了？”

明岚脸上满是阴郁之色，点头说道：“自从那次小产后，公主常常以泪洗面，性子也不似从前那么开朗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方荣氏也不敢再逼迫公主，面上虽是对公主毕恭毕敬，但背地里却总是嘟囔不休。有一回，奴才陪公主经过她的房门，只听她与贴身的婢女说着什么要劝驸马扶她为妾之类的不敬之言。公主听了，怎能不生气？便又是大病了一场，待公主病好之后，她就一心要入佛门了。”

采薇暗叹道：“这真真是作孽啊。”

“可不是吗，”明岚叹气，说道：“总说公主是千尊万贵的身躯，可奴才看着公主跌跌撞撞的一路走来，真是为公主心疼。但自从公主到了庵堂，奴才看她心静如水，眉宇也舒展了，到底是比在驸马府要强多了。”

采薇看了看四周的清净，又问：“这里只有你陪着公主吗？”

明岚点头，说道：“公主一走，落下一摊子的事儿，总需要人料理的，洛晴姑姑要细算了账目。若公主不再回驸马府，那么该上交的庄子都要办了手续，就连驸马府的宅邸也要收回去了。”

按照大凉的惯例，若是公主薨逝，公主所有的陪嫁之物将传给嫡子，没有子女的，便是上交国库。如今端贞出家为尼，形同薨逝，那些庄园田产，自然是要尽数收回了。

这也就难怪方荣氏日日来庵堂哭求了。

人，一旦过惯了好日子，哪里能轻易肯回到过去？

想那方荣氏也是苦命的人，中年丧夫，拉扯着两个孩子，终于女儿当上了皇帝的嫔妃，儿子中了进士，又迎娶了公主，可谓是苦尽甘来了。

可就是手上捏了一副好牌，硬生生地给她打了个稀巴烂。

女儿方嫔那么年轻，就要在宫里守寡，因无子嗣傍身，这辈子都要被困在宫里。虽说如今，她已经是方太嫔了，可徒留这样一个尊贵的身份，与活死人又有何异？

原本守着儿子和公主，好歹是保全了下半生的富贵荣华，可偏偏要这般作践公主，到头来，她又害了儿子，真是让人唏嘘。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端贞的庵房门口。采薇再次见到端贞时，只见她一身僧袍素服，周身虽无一件饰物，但依稀可见她浑身透着的高贵气息。

想起之前一次见面，端贞眼里满是伤痕，可这一回见了，她的眸子清澈了许多。人看开了，心情自然淡泊，虽是吃了粗茶淡饭，却比珍馐佳肴更甘甜。

端贞见了采薇，起初愣了愣，旋即又朝她低头施礼，唤了她一声：“贵主子。”

皇若庵不比外面一般的庵堂，但凡能出入庵堂的，都是宫里的贵人，因而庵里的人都喊一声“贵主子”，以示尊敬。

采薇哪里受得住她如此，连忙扶了扶她，喊了一声：“公主……”

端贞施施然地说道：“这里没有公主，只有师太静言，贵主子莫要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