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生在深海之下，第一眼看见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传承自祖先的记忆教会他文字与语言，还有在深海生存下去所需要的一切，然而对他来说，这里只是个没有其他生命的地方而已。

记忆，有些时候是模糊的，但有些时候又是清晰的。

他看不见记忆里的陆地，却又可以清楚感受到祖辈对陆地的渴望。他还很弱小，不敢离开这里一步，因为那与生俱来的智慧告诉他，外界很危险，特别是他还没有长大。

可是长大，又要到什么时候呢？

然而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浮上水面的时候，现实又给予他一个震撼。

鲸落。

那应该是一头死于意外的蓝鲸，庞大的身躯遮挡住从海面投射下来的光。

虽然他不吃腐肉，但他知道这只已经死去的鲸，对他们这种生存在深海的生物有多么的重要。

那是它给予的最后的温柔。

深海距离水面的路程实在是过于遥远，虽然那不知长什么样的母亲将他安置在这个距离深海之底还很远的地方，可要游上去，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一路上走走停停，顺便吃些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他距离水面已经越来越近了。

这里的沙土细软，水温有些高，然而最让他难受的是那变化的水压。虽然并不是受不住骤然变低的水压，可是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还是让人无法忍受。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赤裸在外的肩膀与脊背，这是他距离光明最近的一次。

奋力向上游去直到冲出水面，还没来得及感受空气，就被失去水的难受感觉而逼疯。可当他回到水中以后，就发现自己的四周被什么东西给围绕起来。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空气之中，与此同时面对的，还有其他人惊异的目光。

他知道，这个是人类，是他一生要追求的东西。

刺痛感传递到大脑，他在下一秒失去了知觉。

唐榆迁放下因为长时间瞄准而感到酸痛的手臂，咳嗽一声，成功拉回了周围一群人的失神。

“别看了，干活了。”

他，就是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

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有国家窥测到了他们的存在，说起来能够找到他，还需要感谢那些国家为此所做的调查与研究。

他没有名字，他是最大的意外。

因为这次的任务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一只逃窜的红尾人鱼。

但他们在官方那边的代号统称为ethereal，简称E，义为超凡的存在。

唐榆迁是这次捕捉计划的负责人，但他不喜欢那个名字。原本兴致缺缺的唐榆迁，在看见他的第一次，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很莫名其妙，但是也很让人重视。

他叫那个小家伙流光。

因为他是唐榆迁见过最美的生物，可惜无法一直拥有，只能像流星一样，是天边划过的最美的流光。

这并不是唐榆迁第一次见到活体人鱼，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返航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唐榆迁去过流光所在的船舱，却发现他还是昏昏沉沉的浮在水中，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应该是麻醉剂过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