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气？”千秋微微一笑，他用木制镊子从盛着热水的瓷碗里夹出一个青花茶杯，放在了无月面前。一旁小火炉上的水壶正嘟嘟地喷着蒸汽，他提起茶壶，把开水倒进茶碗里，然后盖上盖子，又把茶壶放在火炉上。

无月没有回答他，她赌气似的扭头看着窗外，天边一斜残阳正缓缓地沉入地平线，打算结束它一天的工作。天边的云层堆叠在一起，在夕阳下映射出自然的渐变色。夜色已经爬过大半个天空，披着一身星辰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一样。

千秋摇了摇头，无月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脾气依然像是一个小孩子，他揭开茶碗盖，笑着用虑斗把碗里的茶倒进一个青釉茶壶内。无月伸出两根指头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千秋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茶叶可能有些年头了，不过红茶嘛，自然是越陈越香。”千秋优雅地给无月沏满了一杯茶，一阵诱人的香味一瞬间溢满整个屋子。“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千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茶杯仔细嗅了嗅。这些家伙还算有心，送来的茶叶一闻就知道是上等品，或许他们又趁着巡逻的时候跑到哪里捡漏去了吧。

一听到千秋提年龄的事，本来不打算跟他计较的无月一瞬间火从心头起，她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千秋一眼，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然后哼了一声起身而去。千秋一脸茫然地端着茶杯，他懵了一会儿，不解地扭头看着无月离开的门，门口的守卫像是在忍笑一样满脸憋得通红，但是又不敢笑出声。

“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千秋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样子这话确实不假。

“大祭司，您这又发什么呆呢？”千秋正走神之时，忽然感觉有人摇了摇他的肩膀，他回过神一看，一个穿着粘泥衣服的男人正笑着和自己搭话。千秋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急忙邀请对方坐下说话。男人点了点头，高兴地坐在千秋对面，他看见千秋表情凝固了一下，急忙站起来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无妨，坐下说。”千秋向男人点了点头，他重新夹出一个茶杯，给男人沏了一杯茶，男人这才放心地坐了下去。“看你满脸堆笑，鱼上钩了？”千秋打了一勺清水倒进水壶里，原本沸腾了的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男人点了点头，口渴地抓起茶杯仰头一口喝干。

“您还真是神机妙算，那个家伙果然又来了。”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笑呵呵地说到。他叫满宁，原本就是情报司的负责人，长期以来一直都在和神秘目标斗智斗勇。只不过对方实在是狡猾，所以至今未见什么成效。不过这一次他有十足的把握将那个家伙捉拿归案，不为别的，就为争一口气。

千秋笑了笑，给满宁沏满茶，这件事也不算自己神机妙算，单纯只是习惯了而已。每次阴阳司要有大活动的时候，那个家伙必然会潜入阴阳司打探情报，经常给阴阳司造成不小的损失。后来满宁发现这个问题之后，阴阳司一直都是采取AB策略方式在对付那家伙，一方面做出一小部分牺牲，先稳住那家伙，另一方面偷偷派出精锐小队，迅速完成任务。这样即便是异妖那边发现了，也不会怀疑自己情报网被人针对了。

不过长时间这样下去，此消彼长也不是办法，虽说千秋一直在和满宁说不用着急，但是每一次都要牺牲兄弟们来维护这个局，他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次时间够长，那个家伙需要长时间潜伏，所以这一次才是情报人员之间的终极对决。

“那家伙的情况，有大体了解了吗？”千秋品了一口茶，看着满宁问到。既然满宁已经见过那个家伙了，那他的样貌满宁应该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吧？

满宁摇了摇头，自己虽然过那个家伙的容貌，不过满宁怀疑，那不是她真实身份，或者说，那个女人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暂时没有，只能说那家伙可能是个女人。”满宁笑着说到，下午在田埂上演的一出戏，他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那家伙信不信，满宁没什么底，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是信了。

不管那家伙信没信，满宁这次准备了六种预案来对付那个家伙，一计不成还有一记，直到将那家伙捉拿归案。

千秋点了点头，这件事交给满宁，他再放心不过。满宁简直就是天生的演员，如果不是阴阳司自己的人，都不会知道那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居然是情报司的首领。

“啊，对了，有件事还得给您汇报一下。”满宁品了一口茶，千秋点了点头，向他摊了摊手，示意他但讲无妨。满宁看了看四周，然后把身子探到千秋面前，悄悄地说道：“方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他见到她了。”

千秋愣了一下，他盯着满宁的眼睛，满宁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坐直了身子，悠闲自得地品着杯子里的茶。千秋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把手里的茶壶放在茶桌上，若有所思地吐了一口气。

那个家伙还活着……

千秋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和无月一直担心她的下落，现在听到她还活着，这个消息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宽慰了。不过，如果只是见到她，徐方晋也不会冒着走漏风声的危险给满宁通这个消息，他向来谨慎，除非是遇到了什么让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是的。”

满宁点了点头，千秋的猜想是正确的，她确实背叛了阴阳司，成为了妖王的爪牙。千秋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心事重重地品了一口。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她知道阴阳司的大部分底细，如果她全盘托出，对阴阳司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异妖到现在为止，对阴阳司的了解似乎没有更多的变化。那她捏着这些情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这件事我们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让无月知道。”千秋严肃地说道，口气听上去不是在谈话，更像是一道命令。满宁点了点头，他知道如果无月知晓这件事的后果，所以这条消息他除了千秋以外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您放心吧，对了，那家伙……”

“暂时不管她。”千秋沉思了一会儿，向满宁下了命令。他心情复杂地端起茶杯，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