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衣少年，就那样鹤然立于大堂中央，旋即缓缓往曲荷那边走来，随即给她鞠了一大礼。

“娘。”

一见到江豫知，曲荷的嘴角微微弯起弧度来，道，“回来了。”

他点头，随即又低下头去，称“是。”

曲荷轻叹一声，这世上又有什么巧合，分明就已经是故意立在门外悄悄偷听她们二人对话罢，豫知一向就对那聂府大小姐有意，如今那聂玲珑来了又怎不来打听打听……

他亦是这样，曲荷越是心疼，那聂府大小姐已失踪整整十年，可豫知却是始终未忘记那位姑娘，始终惦记着那位姑娘。

到底是遗传了谁，才如此得执拗只等一人。

曲荷伸了伸手，教他坐于自己身边，待他坐向自己边上时，侧首看着他，“是何时回来的？怎不知与娘说一声？”

他垂下眼睑，“只听归寻回来了，便回府瞧瞧。”

本来江豫知现在应在皇家身边谈论国策的，而偏偏又在这时候回来，也不知那皇家是否会怪罪……

她不禁紧蹙着眉，神色担忧，侧首看向他时，心思却被江豫知给看了个破。

“娘不必担心，皇家也正好与豫知商讨完，就恰巧这个时候回府遇到了娘与那聂家小姐…”

曲荷扶额，果然豫知还是心中急切想知道那姑娘的消息。

曲荷握紧他的手，神色尽是对他的担忧。襄阳城的人都知聂玲珑走遍天涯海角只为寻觅归寻的踪影，寻到归寻只靠一年。而他征遍大江南北，寻了整整十年，他也没寻到聂家大小姐的身影。

聂玲珑既能寻到江归寻，亦有可能在路途中也能寻到自己姐姐的身影，可她亦没有，甚至连半点印象都没。

江豫知反握住曲荷的手，安慰道，“娘不必担心，我没事。”

他这样子，显然是听到聂玲珑那句，“姐姐十年前便不见了踪影，而那时玲珑才五岁，对姐姐也没有任何印象了。”

但江豫知如今已经二十二，皇家此次派他进宫显然是要给他纳妾，即使他向皇家解释心中只许聂家大小姐一人，却也不能违抗皇家给他纳妾的命令。

所谓的叫去商讨国事，其实也有家事罢。

曲荷叹了声气，微微垂眼，看向豫知手中的那根红绳。

她记得那根红绳自他十二岁那年就在他手上了，是他生辰时那位姑娘赠予他的生辰礼物。

记得那年生辰，他是极其兴奋的，生辰晚上她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他还很自豪地将那红绳展现在她面前。

……

“娘，你看，这是小言送给我的礼物！”

她微微挑眉，嘴角勾起，饶有兴趣地看向那根红绳，“哦？”

小豫知晃了晃手，兴奋道，“她说是在鸿宇庙里祈福求到的，娘你说这是不是小言给我的定情信物？”

鸿宇庙可是襄阳极其有灵的祈福庙，传闻在鸿宇庙祈到的红绳，可是能够保佑两人永远在一起的。

那个小言既然将其中一根送予了豫知，那便说明也是心悦豫知的了……

曲荷眯了眯眼，看小豫知摸着那根小红绳爱不释手，不自觉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豫知以为自己的娘在嘲笑他，故作怒状，嘟囔道，“娘是笑豫知是在多想了？”

她摇了摇头。

她没有，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这红绳都爱不释手，想必到以后对那小言也爱不释手。

曲荷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自是没有，娘只是感叹豫知有着喜欢的姑娘原是这样自恋。”

当喜欢的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都会认为它是否对自己有情意……

她将小豫知垂在额头的头发撩到脑后，笑道，“如果豫知喜欢那聂家小姐，以后便找个时辰合个生辰八字，再后给我们家豫知提亲去。”

一说提亲，小豫知的脸立马浮起一段绯红来，他小声道，“娘，哪有这般嘲笑豫知的……”

小豫知抬起头来，眸里似是如星光闪耀，“若以后我要娶小言，定是要先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一辈子都快乐……”

可是，在他十二岁的那个冬日，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却是将他满怀的希望给一一踩碎。

那个冬日他随父亲征战凯旋而归，打理完一切之后已是深夜，虽有些叨扰可他心知她不到三更是不会睡的，如今已是二更，她应还在看着自己的话本子。

一想到又能见到自己的小言，豫知心中尽是欣喜。他偷偷翻墙去聂府寻她，未看见她屋中光亮，也未看到窗中的身影。

她的清言居早已寂静冷淡，漆黑一片。

正好旁处经过两位侍女，江豫知认得那是春花秋月，可在他藏在角落打算吓她们时，却在角落听到她们的对话……

“你说，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听闻老爷说小姐是去寻那江府世子了，可世子已经回来了，为何小姐却还没有人影？”

顿时，江豫知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他悄声开门进屋，在开口时被门携带的尘土呛得不行。房内已经积起厚厚的尘土，房内连盏残灯都无，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他慌张离开，在大街上急切地寻找小言的身影，却在路过寻人榜时，看道那里有张大大的少女画像，旁边是巨额的寻人酬金。

画像里的少女柳眉微微弯起，美目流盼，秋波盈盈处尽是柔水深情，她独倚在座位上，嘴角噙着微微笑意。

他呆愣愣地看着那副画像，画像里的少女他一眼便能认出，相知五年的少女他自是格外熟悉。

聂府大小姐，失踪了。

在那日大雪冬夜，他寻遍了整个襄阳，都未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

两人在屋中对坐沉静许久，终是曲荷开了口，她幽幽道，“豫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意思，便是支持他继续去寻了。

他瞥下眼来，“谢谢娘。”

旋即，他微微起身，给曲荷鞠了一礼，再次颔首时道，“自归寻回来后，我还未曾去看过，归寻是还在浊玉居中？”

曲荷愣了一愣，对这话锋一转尚未反应过来，只微微点头。

再他转身之际她又道，“归寻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位姑娘，昨日娘去见可因那姑娘已经睡下了所以未曾见到，这次你去后应是能看到罢，那可是你未来的弟媳，可得好好看看再回来与我说罢。”

归寻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江豫知心中想道，既是如此，身为兄长也须去瞧瞧。

“不过，”曲荷微微一顿，“那位姑娘似是也叫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