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那盏茶，细细抿了一口，旋即又将那茶放回小几上，捧着他的手带着他起身，“刚才，那丫头欺负你了？”

司乐摇了摇头，笑道，“祖母，那丫头不敢欺负我…”

老太太却弯下身来捧着聂玲珑的手，小声嘟囔着，“那她定是欺负你家姑娘了，得好好教育教育她才是。”

聂玲珑的手指尖已经通红，之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这老太太话一说，她便差点止不住眼泪。

那老太太满脸写着心疼，“丫头啊，没事没事，奶奶搓一搓就不会了。”

聂玲珑无言，只低下头去尽力将自己的眼泪给憋回去。

她在那聂府，父亲一直挂念那离家多年的大姐，自己从来没被父亲重视过，而母亲也沉浸在自己的愧疚当中，任由自己任性。就从没有人在自己烫到手的时候去怪罪别人，去心疼自己…

进这司府，她就打算好了做没丈夫疼，没公婆爱的媳妇角色，甚至想过万一司乐真对她暴力，她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现在一看，司乐却不如传闻那样，而这老太太却是让她心里一软。

老太太看起来是个傻子，可却见她第一眼就对她如此的好…

老太太的手冰凉，被她的手搓着，手指也不会那么难受了，反倒心里却是难受得很。

聂玲珑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旋即将她扶起坐到位子上，忍耐膝盖骨的疼痛直直站在她的身边，安慰道，“玲珑没事了，谢谢祖母。”

老太太连忙摆了摆手，“谢什么？”旋即将红包从袖中拿出，悄悄塞给聂玲珑，轻声道，“这红包啊，可是我悄悄给你的，可不能让小乐给夺走了。”

虽看起来是与她在说悄悄话，其实司乐早已听得一清二楚。他闻言挑眉轻笑，却又不语。

聂玲珑瞥了他一眼，后光明正大地将那红包收入囊中，丝毫不理睬司乐会不会介意。

很明显，这老太太给的红包一摸就知道比刚才的司远和张芙蓉给的加起来都多，她摸着沉甸甸的红包，心中却不是滋味。

她冷淡道，“茶也敬完了，我们该走了吧。”

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老太太开了口，“既然小乐有事那便以后再来啊。”她丝毫没有挽留。

闻言聂玲珑心中略微一惊，这老太太那么依赖司乐，她说要走时，老太太竟丝毫没有开口挽留，反而还同意让他们走。

司乐见此，只对着祖母行了一礼，“那祖母，小乐改天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老太太便是点头答应，“好。”丝毫不让他们在那留片刻，硬要赶他们走似的。

走出门外，聂玲珑轻哼一声，“你那祖母也没那么疼你嘛。”

不然，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地赶他走？

“不是的，”司乐垂下眸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你刚才说要走，祖母以为你待在那不自在，便想假作不理睬我赶我走来让我与你一起离开罢。”

这一切，只不过是给她一台阶。

聂玲珑微微一愣，想起刚才自己那般无礼地说了一句，“茶也敬完了，我们该走了吧。”那语气尽是不屑与冷意，是当真伤了老太太的心。

她忽然感觉心中憋得慌，总感觉刚才那般是她愧对于那老太太似的。

“你不用觉得愧疚，”司乐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只安慰道，“你的事我也略有耳闻，祖母应也略有耳闻，而祖母信我，我会信你。”

信她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她自己也是襄阳城的笑话。众人说她不知廉耻，只追着江二少爷跑，为了江归寻而躲避皇宫的选秀……

她轻叹一声，“信我？天下人就没人信我。”

“我信。”他目光坚定，像是完全站在她身旁。

“可我那些传闻皆是事实，”聂玲珑垂下眸来，“我刁蛮任性，不守妇道，从小便经常去江府找江哥哥，即使被选进宫也要叛逆逃出宫，结果害得爹爹被陛下责骂……”

她其实心中愧疚，自踏上了寻江归寻的旅程的那一刻开始便愧疚了，她全然未顾及爹娘的处境，只为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结果，江哥哥喜欢上了别人。准确来说，他从未喜欢过自己。

正当聂玲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时，却听司乐眉眼微弯，淡淡笑道，“你活泼可爱，倒是不像其他沉闷总居在屋中的女子，愿意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我认识的聂玲珑可不是如同那传闻那般。”

最后他幽幽地说了一句，“也希望你也能渐渐发现，我也不如传闻那般…”

聂玲珑抬头看着那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的一滴雨滴在她的脸上，哑声道，“下雨了。”

莺儿很配合地从身后拿出把伞来，打开油纸伞撑在聂玲珑头上，那鸽灰色的天空一下子便被那伞挡住。

“小姐，下雨了，我们快回去罢。”

她轻轻‘嗯’了一声，旋即垂下眸来，将脑海中的一团乱麻抛个干净，对着他行了一礼，“我先告辞。”

这司乐，她是真改观了。

他彬彬有礼，举态得体，还时不时地照顾自己的情绪。刚才自己故意给司远与张芙蓉难堪，他也帮她一同行礼，帮她给他们敬茶。

完全像是为了她，将自己的面子抛在一边。

聂玲珑按了按太阳穴，索性抛下负面情绪，直起身子趾高气昂地跨着步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做那个任性高傲的聂家二小姐。

莺儿加快步子跟在后边，石子小路多水坑，走得急些也一不小心踩进水坑里去将浊水溅到聂玲珑的裙角上。

见自己裙边有点点污渍，聂玲珑顿时不耐烦，“你怎么最近事总做不成？”

莺儿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奴婢待会便将这裙子洗得干净，若是小姐还不满意，奴婢便去绣坊再去买一件一样的。”

见此，聂玲珑却是一惊，这莺儿竟能如此冷静地跟她讲话，竟让她半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她还是满意的，她只点头道，“那就依你。”

“谢小姐宽容奴婢。”

见聂玲珑不计较，莺儿这才舒了一口气：若是姑爷没告诉自己要如何做，她估计又得被小姐给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