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一块一块的认真检查，生怕自己哪里没有注意到，认错了，自己的小命儿也就跟着玩完了。

许久之后，他才把包在油纸里面的碎骨头给检查完毕，小心的把油纸包给重新包好，递给在一边守着他的苏叶手里。

递给苏叶之后，他又把脑袋垂了下去，只不过在这次垂下去的时候，他却是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屏风后面的两个人。

透过模糊的屏风看过去，他只能看见对面似乎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不清模样和年纪。

“是什么。”屏风那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男音。

“是......是......”仵作有些犹豫。

“说！”苏叶适时地低呵一声，威胁道。

“是羊骨头！”仵作被苏叶的这一声低呵吓得身子一个激灵，连忙把自己鉴定的结果说了出来。

“全部都是？”屏风里的那道男音又响了起来。

“是......全都是......”仵作嗫嚅道。

屏风后面的人在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这抹寂静却让本就害怕的仵作更是忐忑了好几分，甚至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检查结果有问题。

但是凭着他当仵作二十多年的生涯和经验，这些骨头他怎么都不可能看错的呀。

思及此，他连忙开口保证：“小的敢保证，这些绝对全部都是羊骨头，如果有一块不是的，你们可以随时杀了我。”

既然像他这种怕死的人都敢拿性命来做担保了，那基本上就是敢确定自己说的话没错。

“把东西拿进来。”苏月白似乎是轻声笑了一下，极尽嘲讽。

那仵作连忙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苏叶。

苏叶拿着东西走进了屏风里。

油纸包被打开，放在了桌子上，楚晚晚伸手，把里面从县衙里带出来的那几块碎骨选了出来，找了个东西盛好，然后又重新递给苏叶，示意他拿出去。

苏叶捧着东西领命而去。

“让他瞧瞧，这几块是什么骨头。”苏月白缓声道。

仵作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骨头，仔细检查，检查完了之后方才颤声道：“还是...这些还是...还是羊骨头。”

“很好。”苏月白点点头。

仵作不明白他这句很好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谈话会很危险。

“你知道这几块骨头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吗？”苏月白再一次提问。

“什么...”仵作一愣，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骨头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这些把东西拿出来的人都不知道，难不成还能指望他这个普普通通的仵作会知道？他又不是神，这不是存心为难他吗？

“看着这上面的牙印，你还没想起来，这些骨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吗？”

仵作闻言心头一惊，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危险的念头，但是还不等他开口，屏风后面又传出了一句话。

“或者我换句话说，这些骨头，你在哪里见过。”

仵作死死地盯着这些碎骨头上的因为干涸的血迹而变得浅浅的，几乎快要看不出来的牙印，这些之前被自己忽略了的牙印，脸色是一变再变。

“没有...小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骨头...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骨头...”仵作的脸色苍白，嘴唇甚至都开始发抖，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依然坚硬，撑着一口气，咬死不松口。

“真的没有？”

“真的...”仵作咬牙。

“很好，既然如此，你也没什么用了，杀了。”苏月白最后的两个字说的那叫一个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仿佛他的这一句话要丢的不是一个人的一条性命，而只是让人回家早点睡觉一般。

然而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却是让听着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有些时候，越是轻描淡写的毫不在意，就越能给人造成严重的心理攻击。

因为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你的命，在我这里比鸿毛还轻，你是死是活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是，主子。”苏叶冷声应道。

然后，苏叶就十分忠实的，不打一丝折扣的提起仵作的后衣领，准备拖出去杀了。

仵作一看这场景，哪里不明白自己要是真的不说的话，肯定会被拖出去直接杀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儿，他只好连连叫着饶命，说自己愿意说。

苏月白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苏叶暂时停一下手里的动作。

苏叶顺从的一把又把人给扔回了椅子里。

“说吧，如果说的要是让我不满意，后果你应该明白。”苏月白道。

“是是是，小的都明白，小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仵作有些颓废的跌坐在椅子里，口中的喃喃道，声音不大不小。

“说吧，说我想知道的。”苏月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么再隐瞒就没意思了。

于是，仵作也不啰嗦，颤颤巍巍的开口，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这些骨头是殓房里的骨头，是我亲自写的，这是人骨。”仵作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这些骨头是从哪里找回来的，谁让你这么做的。”苏月白问道。

“是，我知道，这是从启明山找回来的，据说是...是城里被山妖抓去的孩子们的尸骨。”仵作苦笑一声。

他当仵作这么多年了，这些骨头一拿出来，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县令大人口中说的，所谓的人骨，这就是一些碎羊骨头，但是...

“继续。”苏月白换了个姿势，撑着脑袋看着楚晚晚，另一只手也不忘了伸手拽着她的手，无意识的把玩着。

仵作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后来，我本来想把鉴定结果报上去，但是我还没有踏出殓房的大门，就被冯师爷给拦住了，他威胁我，说是我要是敢把这件事情报上去，他就找人杀了我。”

仵作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定了定心神，他方才继续道：“后来，他又给了我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啊，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摆在我的面前，你们见过吗？你们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吗？”他闭了闭眼睛，“后来，我就答应他了，修改了鉴定结果，告诉所有人，这些骨头就是人骨，就是那些...被掳走的孩子们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