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的眼神，就从期待变成有些泛着泪光，他有些哭腔的说到“瞪太大了，有些干了，就有泪了。”

我直接趴在了桌上。

以防我的眼泪会被爷俩看见。

就在这安静到窒息的如同囚牢一样的空间里。

和我力不从心的狰狞里，瘦猴和爷爷面面相窥，但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持续了许久，爷爷拍了拍瘦猴的肩，戳了戳我的肩膀，开口了。

“何老师，你千万别自责，没有你，他都不会有现在的机会。”

瘦猴也就附和着。

但明显的，就是那股，空气里，穿透他的嗓子都能听到的哽咽。

爷爷喊瘦猴好好把这一份报纸保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这次的稿费，好好保管，省着点用。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

瘦猴轻声的对我说“何老师，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都没想过我有今天，就像那篇文章一样，我已经满足了。”

“我都觉得我何德何能……”

他想说完，但我抬头，抹掉泪水，便快速打断他了。

“好了。”

“是这样的…我阿姨他要重新做报社内容了……具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知道这些。”

我快速的交代完，生怕自己卡在哪个字眼说不出来话了。

爷爷也就一直在旁边安慰着我。

因为我浑身都在发抖。

爷爷和瘦猴说了几句方言，瘦猴就把爷爷扛到床上去了。

爷爷背对着我们，看着墙面，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我信誓旦旦的说。

“何老师，千万别自责，我只是在想孩子的事，毕竟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帮他到老，还是非常感谢你的。”

爷爷说。

好多字我都没有听清，只听清了这几句话，爷爷的的声音就像被压着了一样，很无力，很低沉。

瘦猴不说话，只是在那看着我，像一个在被等待批评的孩子，他的沉默告诉我，他还是怪了自己。

我从没有一刻如此的难受。

而像暴风雨般席卷而来的便是下面的一幕。

瘦猴开口了。

“何老师，没事，我本来就觉得我和这个没有缘分。”

“是我的问题，如果我足够好，说不定就还会有一块位置，是我没有留下来。”

“我觉得我做这个就是笑话，我的文字能有多好呢，我扪心自问。”

“何老师，你不要再自责了，我觉得我千错万错，我就应该老老实实。”

“何老师……”

“别说了！”

还没等瘦猴说完，我就和我爷爷异口同声。

恼羞成怒。

瘦猴的眼泪也就那样措不及防的愈演愈烈。

准确来说，应该去掉措不及防。

也许是声音有点大，以至于这本就不隔音的村，有人来门口关心了几句。

“怎么了呀？怎么这个动静？”

“何老师也在这呢？”

诸如此类。

“没事……”

“哦……吓我一跳呢。”

我看着瘦猴那个“不争气”的样子，也“看着”自己此时的力不从心。

感到从未有过的自责和烦闷。

“我出去一趟。”

我快速拨打了阿姨的电话，想再试试。

“阿姨，晚上好，抱歉，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文章的事情，因为我走了，他就没有经济来源了。”

“小何呀，我知道你的好意，其实他的文章更适合投稿在网站上，报社的主旨你肯定是知道的，之前主要是有一个这样的板块提供而已，他也没有名气的，也没有身份的，多了就不会有人看的。”

我压根就没有听进去我阿姨的话。

“那你可以再给我找几个类似于这样的专栏吗？有稿费就行。”

“要不给你找个誊大学生文章的，但是这也行不通啊，他必须在校生，找关系也不行的，别人会说闲话……”

阿姨的语气里也有着抱歉。

“你别丧气呀小何，要不试试看……写小说？”

“他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可以写！”

我就直接表达谢意，挂了电话。

他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可以写，他只有这普普通通的一生。

我回过头，想进屋子里。

但却发现瘦猴站在我的身后。

他看起来很憔悴，好像都不用一年，就能变成皮包骨头。

“你都听见了？”

“嗯……”

“算了……对不起。”

“何老师，小说要怎么写？……”

“得了吧……你都没有电脑，你写完我人都走了。”

“嗯……”

瘦猴听见就在那摇着头。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一幕，我和爷爷瘦猴说再见，就离开了。

回去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床上。

佩佩自然看出来我的心情不好。

但我也不能告知是什么事情。

本来保密就是为了瘦猴不让人笑话和质疑，但这到头来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说出来，那才是雪上加霜。

“佩佩，我要睡了，晚安。”

“嗯，晚安。”

天亮了。

我一晚上都几乎没怎么合眼，只是看见天色快要亮时，才淡淡的睡去。

佩佩很早就起来了。

他给我做了早饭。

我吃完后，也是慢吞吞的坐回床上。

佩佩就一直在那像瘦猴般的洗碗，看着那孩子照顾我的样子。

赶紧起床忙正事吧，教书去。

收拾收拾自己，也收拾收拾心情。

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内心真的是拒绝的。

因为瘦猴站在那。

他给我递来一个馒头，肉馅的，说是自己做的，也给了佩佩一个。

“干嘛？”

我的语气有些急躁是因为自己没勇气面对他。

“没事”

赶紧塞嘴里迟了，就去往学校的路。

肉汁溢在嘴上，都是佩佩提醒我给我拿纸巾擦的。

学校的一天结束后。

其实还是庆幸只是自己单课老师。

累，但还是起码有休息的时间。

孩子们真的很乖。

在某些烦闷的时刻，就更想夸这个点了。

在我回去的时候，我刻意打量四周，看看瘦猴在不在。

幸好不在。

又开始了这久违的捉迷藏游戏。

第一次时，因为觉得不懂，所以想懂，所以道歉。

这此。

是因为懂，所以想道歉。

我捂着眼睛生怕看见瘦猴的身影。

跌跌撞撞的进屋里。

然后就被一只手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