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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之后

作者:澹澹 | 分类:其他 | 字数:52.3万

第62章 回京

书名:和离之后 作者:澹澹 字数:4011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5:31

田嵩此次前来浙江的目的是剿匪, 这匪便是有名的海上巨魁罗平。

罗平这个人, 自幼不好读书, 喜结交豪客, 曾经贩过私盐, 和官府躲了几年猫猫后便不甘于这种提心吊胆却又利益微薄的生计, 于是打起了走私的念头, 伙同几个密友投奔海上船队。

也是他命里就该走这条路,不久便另起炉灶, 自立为船主。海商的法则是大鱼吃鱼,他不停地收拢海商, 剿灭伙海盗,由此不断兼并壮大,最后造巨舰购置火器,装备竟不次于朝廷军队。多次围剿而不成,罗平开始称雄海上,对朝廷是个极大的威胁。

秦敬修来浙江的首要任务便是剿匪。可来了半年之久, 不见他行动,首辅便将自己的亲信田嵩遣来, 谁成想出师不利, 方一出海便死在了一伙海盗手里。

罗平虽称霸海上,走私违禁品,还顺便搂草打兔子, 劫掠外国商船。但他从不把自己归属为海盗, 而是商人, 他不但和沿海商民做生意,甚至还多次帮助朝廷剿匪,他不会与朝廷正面冲突的,更不会轻易杀害朝廷官员。

所以,这其中必有隐情。

此刻秦敬修没什么不能的了,他从容道:“是我给他的虚假消息,把他引入金塘岛的。”着,他抬头看了眼虞墨戈,含怒道:“他的职责是剿匪,难道金塘岛的海盗便剿不得?”

金塘岛一撮海盗经常滋扰居民,成患已久,把他们剿灭才是眼前首要任务。可田嵩根本不听,一心只在罗平身上,其目的昭昭,还不是立功心切,且他也知道罗平不会把他如何。

“这事根本瞒不住,首辅早晚会知道。”虞墨戈道。

秦敬修哼声。“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会遣你来查。我无所谓,但是罗平绝不能剿。”

这也是他来了之后才逐渐清楚的,无论罗平如何武装船队,也只是单纯为林抗海盗及倭寇。他是个商人,没有任何政治野心,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解禁,重开市舶,易私贩为公贩。因海上生意,他不但极受民众爱戴,甚至还主动与朝廷抗倭,这样的人不该被围剿。

但也不是他是完全有益于朝廷的存在。他们没有约束性,行为随意,带有半海盗性质。而且在没有朝廷的规范下,极容易走上偏路。但这些不足以构成滔之罪,况且就算不能容,以他的实力,朝廷一时半会矫了吗?到头来两败俱伤。

“倭寇滋扰,海盗猖獗,海禁政策便是为了防卫他们而设立的,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一个‘禁’止得住的。海上互市被取消,沿海居民禁止下海,百姓没有选择逃海者数以万计,穷民更是入海从盗,啸集亡命,到头来还不是适得其反。所以问题不在剿匪,而是解禁与否。罗平是要降的,但应是招抚而不是围剿。田嵩为他而来,不但灭不了他,如若激怒他一旦与官府作对,不仅对朝廷无利更是会让沿海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郑我不能让他一意孤校”

“我明白了。”虞墨戈点头,“可你只阻止了一个田嵩,岂不知后面还会有更多的。”

只要首辅在,他不会罢休的。

秦敬修长叹一声。他如何会不懂呢。海外贸易,无非朝贡和民间私营两种,由于海禁政策,民间交易被禁止,朝贡便成了唯一的海外贸易方式。但是,涉及朝廷必然与政治挂钩。国外进贡,为了体现我朝的威严,及怀柔荒远、薄来厚往的气度,于是回馈的赏赐远远要大于贡品价值。这对朝廷是种负担,但对他国却是乐见的,于是朝拜觐见者不断,而管理贡舶提举司的正是荀正卿。

他如何能让民间交易影响到自己的利益。

接到朝廷的消息,秦敬修知道这事他躲不过的,云主事一到他便开始着手准备服罪文书,眼下钦差已到,他将一叠官笺放在桌上。

“事件原委我已书下了,您无需劳心再查,这些我都交于您。但我也有一事相求,请您将本官重开市舶,招降罗平之策一并与之据实呈报,让陛下知晓臣之切心及民之愿!”秦敬修语气昂扬,越越是激动,望向虞墨戈的双眼坚定而迫牵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了。

虞墨戈能够体会到他的赤诚之心,不过——

“抱歉。”虞墨戈平静道了句,声音轻而淡。“恕在下不能随您愿了,我不会据实呈报。”

“你……”秦敬修猛然起身,指着虞墨戈手抑不住地颤抖。

他连个辩解甚至反抗都没有,痛痛快快地把罪认了,为的是什么,无非是想以此上谏,即便不能实现解禁,也要让皇帝知道其利害所在。

可眼下面前人竟然拒绝了。秦敬修的目光从惊愕慢慢蜕变为绝望。“好,好,好。我走上这条路了,便无怨无悔。即便看不到招降开市那日,我无愧于心。”

罢,他长叹一声木然坐回了椅子上。

虞墨戈上前,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文书,笑了。“这条路您既然走了,怕只能一走到底。是您提出的招降罗平的,这事您还真躲不开,非您办不可了。”

秦敬修有点愣,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时竟有些不敢相信,愕然相视。然虞墨戈挑唇颌首,拣起桌上的文书翻了翻,慵然道:“案子是我查,自然我得算。您是核查对象,您的文书可信吗?我可是不敢用,您自个收着吧!”着,朝桌上一扔,还没待秦敬修回过神来,他连个告辞都没有转身便走。

然才走到门外,又忽而转身,站在台阶前对着秦敬修抱拳长揖,郑重施礼后,才转入门厅,离开了。

秦敬修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目光缓缓移向窗外,夕阳余晖漫尽,柔和地洒在他温润而略显沧桑的脸上,他慰心笑了。

……

在秦敬修的安排下,容嫣把整个杭州织造走了个遍。从官署到官局工场,从总织局到织染局,连三大机房都参观过了。想来这些可不是她和几个叶家管事便能全都记下来的,所以秦敬修和织造衙门商议,请了两位师傅随同容嫣回京,帮助她管理运营。

浙江巡抚的面子谁敢不给,织造局也在他管辖范围内,于是乐不得地应下了……

北方棉八月末吐絮,采摘一直要持续到九月。容嫣倒也不着急回,想来虞墨戈毕竟陪自己那么久,她也不该留下他一人,只是不知道他这案子要查到什么时候。

直到容嫣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后,他突然告诉她,可以回去了。

这,便走了?好歹是朝廷官员的命案,就这么匆匆了了?好像也没见他查什么啊。不过官场上的事,虞墨戈不提,容嫣也不想多嘴,他什么便是什么吧。

于是六月二十一那日,二人从杭州启程回京。容嫣带着请来的几位师傅,而虞墨戈则押送两个刑犯入京。

秦敬修本想为二人践行,可台州这几日被倭寇侵扰,作为抚台他想要亲自前往。想到父亲的经历,容嫣心中不安,叮嘱伯父定要心。

赶上江南梅雨季,气阴沉潮湿,久居干旱的北方惯了,容嫣不适应,胃口不好身上又起了疹子。怕虞墨戈分心,这几日她一直没,亏得杨嬷嬷有先见之明,随身带了虞墨戈曾经给她的药膏。

在杭州两人分开,各忙各的,也就不曾在意,可上了船便掩不住了。接触两日,虞墨戈察觉出她异常,当夜里便趁人都休息后敲了她房门。

杨嬷嬷正在给容嫣搽药膏,于是遣云寄去应付几句劝虞墨戈歇息吧。然他不见人如何都不肯走,趁云寄开门的空档窜了进来,一眼便瞧到了罗衫轻解只着了件肚兜的容嫣,见她背部点点红疹,他不禁眉头一皱,走过去讨来杨嬷嬷手里的药膏,便兀自坐在她身后。杨嬷嬷看了看,给了云寄一个眼神,二人默默退了出去。

“你怎不。”他指尖挑了药膏涂在她娇嫩的肩胛骨上,凉丝丝地,惹得容嫣动了动。虞墨戈忽而才想起,她肩胛骨有伤,阴雨气便不舒服。

被他这样照顾着,容嫣方才的窘迫慢慢褪去,她含笑道:“也不是第一次起,没事的,况且这药膏可管用呢,都快好了。”着,她忙去拉衣衫想要遮住后背。虞墨戈一把扯住了,扣着她肩膀不叫她动,依旧心翼翼地把每一处疹子都涂上药。手到了腰间,他忍不住打量。盈盈一握,竟不及自己两掌之宽,她又瘦了。

真不知道支持她是对是错……

正想着,他温热的大手不自觉沿着她腰侧向前滑去,扣在她腹猛地向后一用力,整个人被他按进了怀里,他头一低,在她肩胛骨的伤口出落下一吻。

这一吻像把火焰把茹燃了,容嫣更热了,热得脸一直红下去,从耳根到颈脖,无遮无拦地。她只得掰着他手,寻着话引开他。

“今儿二十三了才过松江,怕月底是到不了了。”

“嗯。”他下巴垫在她肩头,嗅着她味道哼了声。

“七月中元,不适宜成婚,这事得拖到八月了。”

容嫣试探道,果然身后人屏息不言语了。

“其实八月也好,这样我便可以在下个月把作坊的事安排了,免得……成婚后不方便。”成婚后她必然要搬进英国公府的,那不及叶家,自然忌讳也要多了些。

可按她这思路,七月的事了了还有八月,八月完了还有九月,作坊不成立,他们的婚成不上。虞墨戈叹了口气,道:“我可以不行吗?”

这话一出,容嫣怔住,随即偏头看着他道了句:“那我可以不听吗?”

呵,这还没嫁进来呢,就敢顶嘴了?虞墨戈抬头盯着她,面无表情。二人对视,她气势竟不减他半分,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眉心颦起一抹倔强。瞧她那认真的模样,他心登时软了,又将她揽了回来,无奈道:“你什么都可以。”

他真是败给她了……

容嫣偷偷笑了,在他怀里蹭了蹭。

本是想撒个娇讨好而已,然这一蹭可好,把她给黏住了。他什么也不肯走了,非要陪她不可。容嫣刚得了好,哪敢个不,劝不成便也只得认了。

不过虞墨戈什么都没做,唯是抱着她睡了。一只大手把她两只手腕紧紧扣住,一只手给她扇着背,他是怕她痒极了会去抓。

容嫣明白他的意思,一面无奈于他总把自己当孩子,可一面又对他的体贴极受用,没多久她便睡着了。

睡梦里,昏昏沉沉,漂浮动荡,只觉得这船开得极不稳,晃得她头晕难受极了。

虞墨戈感觉手里的两只手腕在挣扎,他睁开眼看了看怀里人。虽还睡着,可她表情极其难看,脸色潮红,额头鼻尖都是汗,鬓角粘着缕缕青丝,映得她脸更是苍白。

虞墨戈略慌,赶紧摸了摸她身上,有点烫,她发烧了?

也顾忌不了许多,他唤了杨嬷嬷来,穿了外衫便去找随船的大夫了……

大夫跟着虞墨戈来时,容嫣已经醒了。她是有点烧,不过不严重,想来是夜晚被风吹了,受凉而已。何况她本来就晕船,所以不舒服。

可虞墨戈不放心,还是让大夫给她瞧了瞧,把了脉。

然这一瞧不要紧,大夫脸色一愣,怔了半晌随即回头望向虞墨戈笑了,弯眉眯眼胡子直颤。可笑着笑着话还没出来,见眉头紧锁的虞大人又不由得喉结一动,苦着一张脸把话又咽回去了。似笑非笑地道了句:

“虞大人,咱接一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