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她刚刚说的这些话，有几分真假？”梁真在沉默片刻后，还是对脑海中的娜娜，开口问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觉得，还有什么必要和你扯谎么？”娜娜语气淡漠地道。

“所以——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被人族困在这里的，对么？”

“不错，不仅如此，我甚至还能看清人族是如何将她困在这里的，不得不承认，在我离开的这些年里，人族于科技上的进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竟然都已经能利用兽族的自然生命体，来给你们制造出修练环境了。”

虽然梁真能听出，娜娜这的确是在认可人族于科学领域取得的成就，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后者在言语之外，还带着一种淡淡的讽刺。

“对于你先前说的这些，我不感到任何怀疑，但问题回到最初，你既然明知自己已经活不久了，又为何还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故意将我引来这里？”梁真接着问道：“还有，人族帝国当初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你们。”

白妧听到他这么说，略一沉默，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如实回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

我之所以吸引你来这里，并求你杀了我，实际上的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希望在自己死后，你可以帮我传达一个消息给我的丈夫。

我希望他和族人们，可以就此放下心中的仇恨，别再来海鲸湾为我，或者为那些早就死去的族人们寻仇，而是直接离开海鲸湾，走得越远越好。

因为我不想他们最后也变得像我一样，不幸被人族俘获，从此只能被长久地困在此地，并最终沦为一具被人族用来实验或者修练的工具，然后再一点一点死去。”

顿了一下语气，白妧又接着说道：“至于我们当初为何会被人族盯上，其实这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无非就两点而已：

一是，既然我们能给人族产生出足够多的实验与利用价值，那自然会遭到无情的猎杀。

二是，这本是三大种族之间存在已久，且深入骨髓的仇恨，永远也无法化解的。

这就像，如果有一名人族出现在兽原，或者是出现在了魔族统治的黑月大陆，那么兽族与魔族也必然会将这名人族杀掉。

当然，除却这两点外，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所有海族中、第一个被人族疯狂猎杀的对象，也不排除是我们自身的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我白鲸及海鲸一族，本就是只追求美好，且渴求自由的海兽种类。

我们生来便不喜杀戮，可以说与世无争，完全是生于海鲸湾，也只存于海鲸湾。

如若不是在几十年前，有人族军队突然杀出，打破了我们原本拥有的宁静，我们依然还会在这里，长久的生存下去。

只是结果很沉痛，人族的出手实在太狠了，仅仅只用了三次大规模的围剿猎杀，便将我们成千上万的族人，猎杀至死伤殆尽。

倘若不是我的丈夫自身实力足够强大，并在第一时间内，带领了一小部分的族人突围了出去，也许我们白鲸一族和海鲸一族，已经在星海世界中彻底灭绝了。”

梁真听到白妧这么说，久久沉默无语。

毫无疑问，在听到对方说完这些话后，他的心中忍不住想起了四个字：弱肉强食。

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劣淘汰”这种生存规律，不管是在哪个环境下，实则都是很难被改变的生存法则。

这就像在地球上，至少有上百个国家都拥有各自的动物保护法，却依然还是会有无耻的猎人，偷偷去猎杀某些稀有野生动物，导致整个种族被灭绝；更别论星海世界这个本就比地球文明要野蛮无数倍的异界大陆了。

长久的思忖后，梁真重重呼出一口气，心中已是完全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在练功房时，自己会看到狂鲨在海洋上空与一头八阶海鲸相互对峙了。

显然，那头海鲸就是白妧的丈夫，也是当初带领着少数海鲸从人族猎杀下，成功逃出生天的一员。

而它现在之所以会来犯训练营，无疑就是想救出被困的白妧，或者对人族训练营中的菜鸟们，实行一定程度上的骚扰与报复。

可是它这么做，真的有意义么？

答案是呼之欲出的，一点也没有，因为人族对它来说，实在太强大了。

甚至它的这种行为，反而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生命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几十年，且马上就要香消玉殒的白妧会在死之前，恳求梁真来帮她传达消息的原因。

不可否认，无论在哪个世界里，仇恨都是难以化解的印记。

可对白妧来说，相比起那些仇恨，自己已是亲身经历了几十年的痛苦与折磨，她无疑更希望自己的丈夫及剩余那些族人，能够安全而长久的生存下去。

铭记仇恨或许很重要，但远远没有活下去来的重要。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和族人，因仇恨而改变了自己的天性。

它们本是这个世界中，为数不多一心向往着美好的种族；他们只有为自由而吟唱时，才能歌颂出最美妙的乐声。

所以她希望，他们这些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族人，以后都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恐怕没法答应你的请求。”

然而，久经考虑后的梁真，却缓缓摇了摇头，直言说道：“我承认，我和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族，在观念与价值观上的确不太一样，所以我才会为你的遭遇感到遗憾，也会为你们那些早已死去的族人报以同情。

但你提出的要求，我完全做不到。

几个月前，我曾亲眼见过你的丈夫，一口便将十几名菜鸟全部吞入了腹中。

由此可见，它现在对于我们这些人族，只有满腔的仇恨与怒火，岂能静下心来听我的一面之词？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也不过是一名连原力都还无法使用的四级武者，又如何能够做到，一边瞒着训练营的上官，一边却将你想说的那些话，偷偷转述给你的丈夫？

你应该很清楚，只要我在海域中稍稍离海岛位置远一点，便极有可能再遇到什么实力强大的海兽。

你这不是让我去自寻死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