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医女
作者:蒹葭浮沉 | 分类:悬疑 | 字数:10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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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神失守
待出得院子外头,杜嬷嬷才小声说了事情的始末。
竟是休了万氏的石家,石大郎和舅兄打了起来。
说是打了起来,还不如说是被那几个舅兄给打了。
这舅兄们不是万氏的兄弟,是他后头续娶的钱氏的兄弟。
这事情,还得从那石大郎不肯和钱氏一起看诊说起。
两人因为这件事就一直闹着别扭,但也没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只有一日,那钱氏用完早膳在后山遛弯的时候,不知怎的,就听得两个婆子在一处议论说一桩巧宗儿。
一个婆子道:“今日后头杂院里有人吵架,说是要去前头客院找那个不要脸的闹一出,也好出出气。”
另一个婆子一脸鄙夷:“她一个借住在这观里的,还敢闹事?胆子也太大了吧?”
头前那婆子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不过那人也着实憋屈得慌就是。你知道她怎么住到这观里的吧?那是被休的,也是个可怜人。”
“那怎么又住到这里来了?没有娘家吗?”
“她身下还有一溜儿妹妹等着出嫁,她老子娘嫌她不吉利,她是因为没生孩子被休了的。”
“那嫁妆呢?”
“人家就是想闹这个,要说那家也忒不体面,你想想,把她一个妇道人家休出门,嫁妆一个子儿也没让她带走。”
“哎哟喂,这可不是什么厚道人家儿。你说的莫不是那做香烛生意的石家?”
这边钱氏还在当笑话儿听,听到这会儿,却咂摸出不对味儿来了。更不敢出声,只继续听她们议论。
“可不就是那家儿,你也认识那家儿?”
“我有个妹妹就嫁到了那条街上,说这家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还说……”说着顿住了,又四下望了望,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那万氏却听不真切了,只隐约听说是:缺德……小妾……没怀过
接话的婆子语气里带着扬高了声音的鄙夷:“这样啊,那估摸着,八成是这男的没本事,还把这娘子净身休出门,换谁谁不得闹腾。”
另一个婆子拉了她一把,还左右看了看:“你小声点儿,你说她怎的不闹呢?”
那被拉的婆子摇头道:“不知道,她们家就一个大姐常来看看她,那大姐是个爆碳脾气,那娘子脾气和顺的紧,说是世情如此。”
“可不就是世情如此嘛,哎,男的没本事,女的背锅,听说那男的又续娶了一房,如今正在这观中瞧病,我悄悄儿去打听了,也是没怀上来的。怕不是又有人要倒霉,要不说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女人,哎……”
听得那婆子感慨起来,另外一个婆子也开始摇头叹气……
那钱氏听得此处,若还不明白,那也是蠢到家了。只气得面色发白,捏着旁边跟着的乳娘的手,只边走边跺脚道:“敢如此欺我,我们钱家,可不像万家那么好欺负。”
那嬷嬷也是气得面色发白,只赶紧安慰道:“姑娘莫气,切勿着了旁人的道儿。”
钱氏跺着脚道:“嬷嬷,就明知道这是别人的道儿咱也没法子。人家说的可不都是真的,你看咱们让大郎去诊脉,他死活不愿意去,这不是心里明镜似的,就让咱们再做一次陪葬呗。不过这次,他这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说着,那钱氏又咬了咬牙道:“嬷嬷,你赶紧下山一趟,就把今日听到的话,去说给阿爹和兄长们听,让他们去打媒人的脸,再揪着那媒人上山来。”
那钱家原本就是屠户出身,后头靠做这牲口生意发了家,原是因为出身不好,家中唯一的姑娘高不成低不就,才拖成了老姑娘。钱家父兄听了那婆子的转述,只气得七窍生烟,直接上门拎着那媒人就上了山。
秦念西听得此处,心里寻思着,这倒不像严冰的手段,便问道:“可知道是谁的手笔?”
杜嬷嬷蹙眉道:“现在还看不出,若说是那万氏的大姐,看着也不像,她那爆碳脾气,应是直接上门讨嫁妆才对。”
秦念西摇头失笑道:“如此,咱们先不往观中去了,不管是谁,总会有后手,咱们瞧着便是,你去查查那两个婆子,看看是不是观里的,莫要给观里惹出事来。”
秦念西又扭头对沉香道:“你去瞧瞧严家婶婶在不在院里,可还有别人。”
说完便慢悠悠绕着湖往菡萏院过去,半路上就迎到了沉香和严冰身边的大丫鬟茉莉。
茉莉见了秦念西便屈膝行礼道:“外头还在下雨呢,我们奶奶等着姑娘呢。”
“蒋家叔父不在菡萏院?”
“我们家姑爷应是和张家大爷、康家老爷在一处,说是今日下雨,等天晴了再下山。”
秦念西见得严冰,便笑着眨了眨眼。严冰看她一脸神秘的笑,只不解地问道:“出了何事?你这丫头这表情可不太寻常。”
秦念西把观里的事情说了,严冰只奇怪摇头失笑道:“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想的法子,不过细细一想,他们这样的人家儿,可不是这法子最直接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神失守
“不是婶婶?那会是谁?可这法子用意究竟在哪里?让那钱氏和石家断亲?”秦念西十分疑惑。
“想不明白,不过这闹一闹总比不闹的好,就是这闹的不是地方。这事儿做得鲁莽得很。”严冰摇头道。
“可不就是这话儿。”秦念西想了想又问道:“婶婶想的是什么法子?”
“还没到时候,你只当婶婶忘记了这事儿吧,婶婶想的这法子有点绕圈,但是若绕开了,总还是能替着天底下的女子鸣一点不平的。”严冰神秘一笑道。
秦念西撇撇嘴道:“今日观中去不得了,法师们估计忙得很,婶婶给我做点好吃的吧。”
“哈,你这丫头,行,婶婶给你做,你要吃什么?”严冰点了点秦念西的鼻尖道。
秦念西转了转眼珠子道:“不如我们把尹家姨母也请过来,你们一起给阿念做好吃的。”
严冰笑着瞥了她一眼道:“好好好,你好好磋磨一下你尹家姨母,让她给我们做好吃的,她那手艺,可比我强多了。嘿,这会子倒又成了小姑娘家,知道撒娇了。”说着又指派了丫鬟去请尹艾,又问了康家老太太的病情。
尹艾和母亲正陪着康家老太太说话儿,听得说秦念西和严冰在菡萏院等她,望了望外祖母,康家老太太笑道:“快去快去,外祖母有你母亲陪着。”
康太太见尹艾出了门,才又把晌午秦念西在廊下和女儿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给康家老太太听。
康老太太听了直点头道:“就是这话,太有道理了。只这孩子才多大点,这真是经了事才悟得出的,一般人一辈子也没有活得这么明白的。说到底,没娘的孩子是真可怜,可见你弟弟说的她父亲那些事,只怕尽是真的,这有爹还不如没爹。要我说,这门亲,就这么定了吧,往后让艾姐儿多疼她些便是。”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要说,咱们家也没什么好让他们家图的,不过是图艾姐儿这个人。艾姐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谁看了都觉得心里舒坦。”康太太点头道。
“哈哈,你这当娘的还夸上自己的孩子了。行行行,回头给你哥哥说一声,再派人回去两浙路和你父亲那里送个信儿,估摸着你们娘儿俩,还得在这山上陪我这老婆子住上一阵子。”康家老太太笑得十分开怀。
到了掌灯时分,秦念西正在灯火通明的敞厅里,扑在大案上写写画画。秦医婆却突然来了。
秦念西见秦医婆一脸凝重,便放了手中的笔道:“嬷嬷这时候过来,可是那刘夫人那里,生了什么变故?”
秦医婆屈了屈膝道:“本来都好好儿的,今日里,那刘夫人还起床转悠了一会子。反倒是晚膳那会儿,突然又变得痴痴愣愣,一语不发。煎好的药,也打了一盏,重煎了第三碗,方老夫人好劝歹劝,才乖乖喝了。”
秦念西蹙眉问道:“脉象上如何?”
秦医婆摇头答道:“根本不让我们近身,后头打了一碗药到钱老夫人身上,趁着忙乱,才得了个空儿,却突然说,要见姑娘。”
秦念西低头忖度了一番,又问道:“今日下晌有何不妥之处?”
秦医婆摇头道:“下晌时,老婆子见刘夫人睡得香甜,便回了观中,整理脉案,个中缘由,不甚清楚。”
秦念西眯着眼道:“嬷嬷日日在那院中,照嬷嬷看,那方老夫人,究竟是个真菩萨,还是假慈悲?”
秦嬷嬷略想了想,才把自己见到的说了出来:“老婆子瞧着,那老夫人倒是真着急,也是一门心思巴望着那夫人能好。咱们的人进去煎药,她只关心过一回,被回绝了,就再也不问,下人们显然得了嘱咐,都离那些药远远的。”
秦念西继续问道:“那个吕嬷嬷是怎么回事?你可清楚?怎的那刘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竟一个也不得用,要她自家给你传信?”
秦医婆也有些疑惑道:“那吕嬷嬷应是方老夫人跟前的人,从刘夫人嫁过来后,便放在了她身边。她那些丫鬟,老婆子也说不清,保不齐,倒是那刘夫人为了护着她们,姑娘想想她先头那个嬷嬷。”
秦念西来回踱了几步,正要往外走时,又瞧了瞧自己身上宽大的淡蓝色本布裙子,便道:“嬷嬷稍待,我去换身衣裳。”
外间细雨蒙蒙,不知名的花香被雨雾打散了开去,透着股子香甜味儿直直扑进鼻息里,沁人心脾。
秦念西带着些许雨丝的气味,站在刘夫人床前时,刘夫人又像之前那样,直直睁着眼,却是满脸疲色。
这一回,秦念西刚进屋,方老夫人便极是机敏,挥散了屋内众人,自己也只轻轻叹了气,退到了屋外。
秦念西回头看了看,屋里除了自己和秦医婆,再无旁人,提着的心,倒是放了下来。
秦念西轻声唤道:“夫人,现在屋中再无旁人,你有事便请直言。”
刘夫人听得屋里静悄悄的,才转过头看了看,见果真无人,只清了清嗓子,才轻声道:“姑娘,救命大恩无可言报,我也不欲给姑娘添麻烦,只想问你一句话。”
秦念西心里怦怦跳了跳,面上却不显,只依旧带着温和笑意:“您问!”
刘夫人直直看着秦念西,眼睛一眨都不眨:“我这病,到我那嬷嬷走前,究竟是庸医还是人为?”
秦念西听得刘夫人这么一问,只下意识动了动嘴唇,却是一语未发,只是目光坦荡看向刘夫人。
刘夫人目光在秦念西面上逡巡了很久,才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替我施针吧,我累了,想睡一觉。”
秦念西见刘夫人说完这句,竟似已经累极,转过头,合上眼,两滴豆大的泪珠儿顺着眼角,飞快落到鬓角……
秦念西心中忍不住酸了酸,微微叹了口气,却也不再言语,只是依言施针。
屋外的雨逐渐淅淅沥沥,屋内的气氛更加沉寂,秦念西也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到撤了针,秦念西明知该安慰两句,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出门时,她竟不敢对方老夫人说一个字,只屈膝行了一礼,便直直冲进了雨里。
等在外面的赵嬷嬷,一边焦急地推了沉香去追自家姑娘,一边跟方老夫人告了罪,只给了秦医婆一个眼神,便接着追了出去。
方老夫人一脸莫名其妙,本就满心疑问,指望能从秦念西那里知道答案,却是如此这般,让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只得问了秦医婆。
秦医婆更是心焦,却也只能从容答道:“老夫人放心,夫人已经睡了,屋里燃了香,当能一夜无事,请恕老身……”
方老夫人立即就道:“快去快去,小姑娘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沉香怎么也赶不上自家姑娘,干脆直接丢了伞冲回了院子,连檐廊都不敢走,只急急往上房奔,老远就看见姑娘站在正房门边的檐廊下,远远望着外头的雨,走得越近,越能看清,就算雨水打湿了头发,姑娘也明显是泪流满面。
沉香一口气落下来,竟只浑身瘫软,也不敢靠近自家姑娘,只摸到了正门的另一边,跟着心疼得默默流泪。她的姑娘,她们的姑娘,就算这样心神失守的时候,也是心疼她们的,没有找个别的地方躲起来,只是跑回院子里哭,不叫她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