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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山脚、上个坎儿。

就这样回家？

就这样回家？

有种上世纪末打工仔从海滨城市回故乡的怯懦情感。带着从外地受的气，兴尽而归。

不知道那片祖地接不接受这个逃回来的一贫如洗“打工仔”。

（怎么好意思就这样回去？）

就这样？

对。

小剜赶紧把头发一抹（ma），感觉自己像天王。不错，有那个样儿，走路都神气十足。扫干净脸上的落寞孤独，抱紧瑾饴。

“我跟你说哦，那边桔树后、竹林下就是我的出生地。风水特好！

诶，金灵你是不知道，论辈分你算我曾祖母那一辈，嘿嘿。嗯？你冷吗？冷的话，凑进去点。”

忘了戴围脖。

在小剜看不到的脑后，瑾饴摇了摇尾尖，无声诉说：不冷。

随着归乡脚步放慢速度，雾也总算慢慢消退。

山暴露在光明下，树和美。

田与田垄上荒草一米高，这……

“这就是生我的地方。”

没有什么传奇故事从这里传开，不管游子身处何处，这片大地都不曾染过半点荣耀。

当然，它也不会在乎回来的你是否有钱、事业有成。

“我，回家了。”

或许是因为劳累，蹲下，再坐在路边鲜草堆。看山看雾消遣人生，寻求祖地白白赐予的安慰。

小时候，就在脚下这块儿小土堆，和村里小伙伴们野炊：一个碗、两个蛋、一把打火机，一个热火朝天的下午，太阳毒辣反而给孩童们的乐趣起到催化作用。

看着昔日那个两米小山包，那个放碗的坑还留着，十几年了啊。

“呵，结果把鸡蛋煮爆了。”

自言自语，这是长大后的乐趣。如果今后自己也有孩子了，带他来这儿煮鸡蛋吗？

（我都没想要孩子的。）

真的不想要？

（以后再说。）

拉开背包链，取来馒头。不得不说，馒头真甜，酥软心窝子。这顿算是中午饭，继续往前路赶吧。

等等！没路了！

走了几十年的窄小老路旁边，有一条大路，不是没看见，而是选择性忽略。谁知道，原来老路坏了没谁愿意修。

误入归乡路，迷茫岔道处。

跨到大路正道上，道两旁不缺昔日抛弃的垃圾：洗衣粉蓝色包装袋、火机壳、烂电池、塑料泡沫……

（怪了，看个垃圾，我都觉得好亲切。）

垃圾更引人注意。四周的植物大多叫不上名字，又因为太常见而忽略。唯有一棵孤独的小铁树，大概再过五十年也是小孩子的身高。

抬头，光秃秃的树枝。低头看那枯黑落叶，才知道是榉树，这叶子碰上皮肤，会火辣辣生疼，树上不缺毛毛虫。

如果是夏日回来，时不时能听见鸟叫，再差也有蝉鸣，一个劲儿吵个不停。木心里迷人香气也能透过树皮散出，是此时没有的。

等到离家越来越近，只差十米远时，犹豫得恼怒心起。

竟转向背对着那间破旧屋子。

看了一眼，青苔布满了篱笆墙，等夏天那太阳又将会把所有的青苔给晒掉，最后留下了青色痕迹。一檐角的土渣子，你看，它好绿，好绿好绿，冬天是绿油油的。

不能住人，风雨毁得彻底。

环顾四周，环境也就那样。都到家门石梯下，不亲近地看看，说笑呢？没什么多余情感可以流露，除了思念，愧疚什么的都是瞎想。

严肃起来，伸出食指触碰苔藓，又立马收回来——嫌脏。身下的枯草丛，叫不上名字，一踢就散架。它们自石板缝中窜出，如今密密麻麻长了一院，攀附在石板表面。

“好久没回来。”

因为外面世界太复杂，总想着能够凭努力去破解它。被挫折打回原形，于是想到这里来看看，故土却更加陌生。如果乡村才是所有嗜钱如命的人的向往，会是怎么样的？

文明几乎不给乡村一次选择的机会，因为乡村是一个人的乡村，而大城市是一个时代的城市。文明只相信时代，不在乎单独一个人的落寞。

也不期盼谁能于此刻产生共鸣，商业化这个词也永远也不会涉足脚下这片土地，除非沧海变桑田，对脚下星球来说，人们再大的变化也只在一瞬间。它只是人的母亲，而不是工具，任你随意改变自然，改变与星球无关，它是逝的，自然生态才是活的。

自然界不过是星球的一个皮肤，小剜也说不清自己究竟爱的是新皮肤还是原皮肤。

世界的一场游戏，乃生命逝物一场梦。

——

自家房门紧锁着，踮脚可以窥见，不必了。破瓦片上是断裂的竹竿，散落的竹叶使人心旷神怡。这仍是一个不冷的冬天，还好身边有一根尾巴。

说实话，小剜经常忽略掉它。

“金灵？睡着了吗？”

瑾饴听见呼唤，扭过来，大眼睛非常可爱，存在感十足的一声脆响——

“叮~”

差一点，胜过千年大古刹里的钟响。

“真乖。”

握了握眼角，又道：“带你去看下其他地方。隔壁刘妈，可能还在家，我们小心点，别惊扰到人家。几年没见，不报出家门、姓名，她绝对会以为我们是偷树贼。”

刘妈家不养狗，山湾更深处，已经没有几户人家，要么被接去了更远的地方，要么逝在田地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常住在这片土地上，要种庄稼，试图多存几个钱，能挣多少是多少。

一条命，经不住折腾。过了爱冒险的年龄，也看过山河，还乡过着隐居般的生活，还行。无论下地干活，还是工厂上班，哪怕银行数钱，那都一样，不会因为文凭而高低贵贱。真要比，就比谁的人生有意义。

小剜就可以拍着心口说：我今年过的比世上百分之五十的人有意义。

——经历过精神上的九逝一生与物质上的落指之恨，意义？不缺！会瞎哭闹、哈哈笑、哇哇叫，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不得说的故事，想想都兴奋。

(σ≧?≦)σ

走，向着记忆里动人的那颗石子进发。只怕，回来后找不到它，已经被时光沙化，随风离去随雨落下，再也不相识。

会不会离世后，生命也变成了雾或雨，落人间，一次轮回？如果是，则雨季，添加一抹亲切感。这只是万千逝亡猜测其一，世间万物从来就不分离，上演的悲喜情感剧，不会有完结之时，永远不会。

——如果万物是场轮回，那么世界上从不存在零，零产生于人，现有一，后有零。

雾霾中不自主游动的原来不是PM2.5，那是难以回首的过去。更是，古灵精怪未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