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长桉给傅易时垫好了枕头，扶着他躺下去的同时，也缓缓地枕在了他的身边。

“靠近一点。”傅易时声音虚弱。

叶长桉把脑袋挪过去，靠着他的脸颊，“我陪着你呢，好好再睡一觉吧。”

也许他真的太累了。

脸颊是滚烫的，呼吸是虚弱的，生命也是虚弱的。

叶长桉靠得如此之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弱有似无的气吸，从面前缓缓的拂过，还有他心率不稳的心跳声。

她替他掩了掩被子，小脑袋紧紧地靠着他。

有她在身边，他安心了许多，那不安的呼吸声很快就变得平而稳，缓而浅。

傅易时一睡。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没有醒过来。

体温一直从三十九度，飙升到了四十度出头，一直降不下来，也一直昏迷不醒。

叶长桉一直衣不解带地陪在他身边。

尽管她知道，无论医院用什么办法，也救不了傅易时。

但她还是坚决让傅易时留在医院。

万一有转机呢？

她不能放过任何让傅易时好转的机会。

哪怕是一丝丝。

傅易时昏迷的第五天。

天空下起了雨。

雨势如瀑布。

这是这个夏天的尾巴里，来得最突如其来的一场雨。

病房的窗户紧掩着。

豆大的雨点却将窗户敲打得噼里啪啦。

还是正午时分，窗外的天色就暗沉沉的，像是要天黑了。

风也急，雨也急。

狂风暴雨，毫不安宁。

一如叶长桉那慌乱不安的心情。

这一天，陆锦淑顶着狂风暴雨，来病房看望了傅易时。

一进门，叶长桉就见陆锦淑的长裙湿了大半截，披散在身后的长长卷发，也湿了一大半截。

叶长桉掩了门让她进来，“没有打伞吗？”

这么大的暴雨天，打了伞也是会淋湿的。

陆锦淑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心疼极了，“长桉，我帮你照顾几天吧，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叶长桉浅浅地笑了笑，说了声不用，又转身去给陆锦淑倒了杯热水，“过来坐。”

陆锦淑走过去，接过叶长桉手中的水杯，这才坐下。

叶长桉又去拿了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并坐到了她的身边，“擦一擦你的头发。”

“谢谢，我没事的。”陆锦淑接过来擦了擦头发，又侧头去看病床上躺着的傅易时，“高烧一直不退吗？”

“嗯。”叶长桉心力憔悴。

陆锦淑没有心思再搭理被雨水淋湿的头发，随手把毛巾放在一边，堪忧地看着叶长桉，“查不出任何病因吗？”

“国外的专家都来了。”叶长桉摇了摇头，“这不是病与不病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高烧不退。”

“所有的检查都查过了。”叶长桉垂了头，僵直的背一点一点地坍塌下去。

她疲惫而又无力地靠着身后的沙发靠枕。

陆锦淑挪了挪位置，靠近她，拍了拍她的手，“长桉，傅易时会好起来的。相信他，他肯定会好起来的。”

“锦淑。”叶长桉抬起头来，“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陆锦淑好看的双眉，蹙了蹙。

“嗯。”叶长桉道，“命运。”

“……”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何时生，何时死，这一生将遇见什么人，和什么人相爱，和什么人分道扬镳，和什么人结成夫妻，又和什么人结下冤仇，都有命运在冥冥中安排着。”

“……”

“每一桩事，都会沿着它本有的轨迹，沿着它的定数而行。”

“……”

“每个人，都不能逆天改命。”

陆锦淑觉得她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还是劝道，“长桉，命运这东西只是人们给自己强加的一个失败借口。它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我以前也不信命。”叶长桉说，“从来不信。”

她把自己和傅易时之间的故事，从十六年前的车祸开始，给陆锦淑重新讲了一遍。

陆锦淑听得一阵咂舌，“这，这，这是真的？”

“很荒唐是不是？”叶长桉苦笑。

她侧头看了看病床上，依旧昏睡不醒的傅易，“就是这么荒唐。”

“你是说，你以前就见过我爸因为心脏病发，而死过一次，又因为命运重组而活过来了？”

“嗯。”叶长桉说，“傅易时被大桥压倒的那一次。命运第一次重组过。”

陆锦淑说，“为什么你能接触到命运？”

叶长桉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傅易时，他睡得很安详，好像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一样，“也许是因为傅易时的执念太强了。命中注定他要与我分开，他却次次逆天改命。”

“……”

“如果能够看着他安安好好的，我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要认识他。只要他好好的。”

“那……”

陆锦淑正要说着什么。

叶长桉忽而又看到了N年前的一幕。

陆锦淑张开的唇，突然定格在“那”字的口型上，之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

又来了，又来了。

她知道，是命运又来找她了。

可是这一次，她却看不到那些奇怪的蓝光，与那些由字符组成的奇怪之门。

只有命运那温婉而清晰的声音。

这声音依旧是气场强大。

强大到世间万物，都要在它面前俯道称臣。

“叶长桉，知道为什么命运每一次的安排，都要让陆锦淑和傅易时在一起吗？”

“为什么？”她迫切地想要知道。

“因果。”

“因果？”

“对，因果循环。”

“……”

“十六年前，你和傅易时车祸。你本该离开这个世界，而傅易时开车所撞死的，正是与陆锦淑热恋中的男人——云中。”

“怎么会这样？”

“傅易时欠了陆锦淑。”

“……”

“你听过那句话吗？”

“哪句话？”

“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佛语：若无相欠，又怎相见。”

叶长桉看着这静止的病房，喃喃念道，“若无相欠，又怎相见。”

“……”

叶长桉赶紧又问，“那我和傅易时呢。我们明明那么相爱。”

命运：“缘分已尽，再无相欠，无需再见。”

叶长桉明白了。

缘分，命运，都在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她忍着要与傅易时形同陌路的痛，喃喃问，“我要怎样，才能和傅易时好好地在一起？如果可以，你让我做任何交换，我都愿意。”

叶长桉侧头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傅易时。

如果从此就要和他分开，变得形同陌路，那她还不如不要出生在这个世界。

命运：“我来见你，是因为命运又将出现变数。你是唯一能够阻止这场因蝴蝶效应，而引起巨大祸乱的人。”

“我？”

“嗯。”

“我要怎样做？”

“你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做。”

命运跟她又说了几句话，便问，“你愿意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