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从叶府出来后，便偷偷溜回北王府收拾了一些钱财，打算去石雀小筑住几天，等叶三爷救出林小鹤便与素蝶私奔。

哪知一翻墙就遇见了等在外边的程雅，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从墙上跳下来。

程澈左右张望，四下宁静无人出没，于是放心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程雅掩着嘴笑道：“阿顺告诉我的。”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程雅嘟着嘴：“哥哥，我在你的眼里竟是外人。”

本就清纯圆润的脸这么一嘟囔，更显得天真可爱。程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是哥哥错啦，阿雅怎么会是外人。你等在这里做什么？”

程雅悄声道：“哥哥是不是要和素蝶姐姐私奔？”

程澈讶异：“你怎么知道？”

“戏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程雅取下背着的小包，递给他，“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都给你。”

程澈一愣。他虽年长为哥哥，可这些年来从未尽过照顾妹妹的责任，反倒是阿雅常常为他收拾烂摊子，不管他做什么都极力地支持。想到此处，他不免心生愧疚，拥住程雅道：“阿雅，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程雅拍拍他，甜甜一笑：“哥哥，你和素蝶姐姐一定要好好的。”

手中的银元沉甸甸地，只怕数目不少。他边走边回望站在原地目送他的程雅，一时万分不舍。但为了素蝶，离家出走这一条路只能走到黑了。

来到石雀小筑前敲门敲了许久，不见有人来开门。莫不是出去了？

程澈从门缝里张望，赫然望见院子里躺着一个女人。顿觉大事不妙，撞门而入，一把扶起倒在地上的人，着急道：“紫寻，你怎么了？”

紫寻脸色煞白，已经不省人事。

程澈抱起她，火急火燎地送去最近的医院。紫寻被护士们推入病房，不多久来了一个医生看诊。

程澈焦急万分：“医生，她怎么样？”

“她怀孕了，劳累过度，气血亏虚而导致的昏迷。”

怀孕？程澈看着昏迷不醒的紫寻，万般不解：“她怀孕多久了？”

医生开了一张单子，交给他：“有一个多月了。我开了一些保胎药，你先让她吃着，平时多卧床休息。她的身子很虚，如果这次滑胎，以后极有可能怀不上。”

“阿澈……”紫寻听见程澈的声音，缓缓睁开眼，“这是哪里？”

“你……”程澈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但见她面容憔悴，又把话咽了回去。“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劳累了。”

紫寻勉强坐起来，忽觉腹中疼痛，顺势抓住程澈的手：“阿澈，我肚子好疼，可是得了痢疾？”

“这……你还不知？”

“知道什么？”

“你怀孕啦。”程澈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喜道：“紫寻，恭喜你得遇所爱。”

紫寻闻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突然癫狂起来：“什么所爱！他就是个恶鬼！”她从床上跌下来，“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

程澈抱住她，劝阻道：“紫寻，你冷静一点，这个孩子你不能不要！你若不要，以后便不能再生育，你要三思呐！”

“那我该如何？生下那个恶鬼的孩子吗？倒不如让我去死！”紫寻不知哪来的蛮力，竟然挣脱程澈的怀抱，一头撞上柱子。

她瞬间只觉天地崩塌。这不是她第一次怀上严之先的孩子，落过几次胎，她已经记不清楚。这些年支撑她苟活下来的，是程澈的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干净，纯粹，这么一双澄澈的眸子不管看谁，都像看一片无暇的雪原。在他的眼里，万物不分贵贱，人人都能在他的眸中找到平等的位置。她在他的眸中得以自信，获得希望。

她爱他，爱入骨髓。她做梦都想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永生永世在一起。她为之努力了那么久，却在快要达成所愿之际，被他得知自己已有身孕。这个胎儿若不落掉，她该如何挤入程府？可落了胎儿，她无法生育，陆桂寒又如何能忍受她？简直是打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复。倒不如一死了之，解了这些愁苦。

“紫寻！”程澈惊慌地搂住她，大嚷：“医生！护士！”

几个护士冲过来，用担架抬着紫寻去了急救室，再次醒来已到晌午。

“你醒了。”

程澈大喜，端来早备好的饭菜，亲自喂她吃饭。紫寻呆呆滞滞地盯着他，不闹不哭，听话地吃完他喂的饭。这样细致体贴的他，她要深深地记在心里。

“阿澈，我不是自愿的。”她的泪珠适时地滚落在饭匙里，“你知道的，我从不卖身，是他强迫我的，是他强迫我的……”

程澈连忙迭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样的女子，自然不会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

她瞧见他眼中的肯定，心中又燃起希望：“阿澈，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可是你若落胎，日后再也无法生育，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清楚了。”她泪水链链，哭得梨花带雨，惹人生怜。“不是你的孩子，我不要。”

程澈一惊，未料她会在此时表明心迹。但见她神情恍惚，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只得哄道：“紫寻，还是留下来罢。待你年老之后，身边无人陪伴，岂不孤苦伶仃？”

“我无父无母，这世上我只认得你。”紫寻抽噎着，“若没有你，我就是孤苦伶仃，哪里还需要等到年老？这恶鬼的孩子，我才不要。”说着又想寻死。

程澈连忙拉住她，左思右想，无奈道：“你就当这孩子是我的，如此可能接受？”

紫寻一怔，趁机试探道：“你要娶我过门？”

“你先养好胎，过几日我带你一起走。”

“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这些你都不用管，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那我以什么身份走？”

程澈沉默片刻，咬牙道：“你就把我当成孩子的爹。”

“阿澈……”紫寻抹了抹泪，展露笑颜。“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程澈暗叹了一口气，总算将她哄下来。此番不过权宜之计，待相见时向素蝶好生解释清楚，她应当能理解自己。

他望着紫寻的小腹，为救下一个小生命而暗自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