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 分类:古言 | 字数:30.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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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3)
惊鹊苏醒过来已经是次日清晨。
房间是西式风格,摆设简约。床对面是一整墙的西洋油画,蓝天白云,山水田园,是旷远的田野。看久了仿佛置身在这无忧无虑的世界,有微风,有花香,安逸惬意没有战乱离苦。
惊鹊的手上插着针头,无色的液体经橡胶管送入体内,虽冰冷却让她有了些精神。
一个佣人端着食物走进来道:“惊鹊小姐,这是您的早餐。”
惊鹊皱了皱眉,牛奶和面包,都是西式的餐点。不过胃里空荡荡的,虽不习惯但也吃得很香。
“余可岑在哪里?”
“在隔壁房间,他已经退烧了。”
佣人拿着盘子正要退出去,又听见她问:“方致良在何处?”
“方先生在院子里品茶。”
惊鹊拔了针头,从窗口望下去,一张小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瓷盘,瓷盘上盛着三明治和两块烤面包,一旁放着果酱和红茶。方致良靠在椅子上翻看一本书,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冬日的金辉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置身在惬意的西洋画里。
方致良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偏头望过来,举着茶杯道:“夫人,下来喝一杯?”
惊鹊霎时面红耳赤,换上佣人拿来的夹棉白色锦缎旗袍,白狐貂大衣。清冷的气质配上一身雪白,不似凡间人。
方致良望着她怔了怔,笑道:“你原来同我是一样的人。”
惊鹊在他旁边落座,“何以见得?”
“说不出来。”方致良喝了一口茶,“你虽然就在我眼前,我却觉得你离我很远。”
“你看你也是如此。”
“所以说,我们是同一种人。”
两人相视一笑,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方致良将手中的书递给她,道:“我打算拍一部优伶的电影。你样貌清丽,气质好又学过戏,适合做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惊鹊愕然,她刚来上海还未摸清门路,就要做女主角去拍戏?心里没底,连忙拒绝:“不……我只会唱戏……”
“是急切了些。”方致良收回剧本,“你先适应一阵子上海的生活再决定吧,这部电影我还在筹备中,不着急。”
惊鹊摇头,“我不想待在上海,待阿岑病好了,我要去找素蝶。”
方致良一愣,问道:“东边已被敌军尽占,你怎么还往上海来?”
“本来是要往西走的,岂料船遭到炮击,沉了。”
“那你如何到的上海?”
“我和阿岑被一个外国商人所救,随他的船来了上海,谁知刚到上海便出了事端,与那商人走散了。”惊鹊顿了顿,满脸歉意:“很抱歉,我毁了你的名声。”
方致良摆摆手,“你待会随我去说清楚就行了。”
稍顿,他摇头道:“西边不好去,离了租界你就是待宰的羔羊,恐怕还没找到杨素蝶就先一命呜呼了。”
“看你昨夜也不打算理我,今日怎地担心起我来?”惊鹊说话还是一向的锐利。
“你和我还是有些区别。”方致良皱了皱眉头,“你这样的性情在上海滩可是会吃亏的。”
惊鹊一挑眉:“那要怎样才不会吃亏?”
“像杨素蝶那样大方圆滑的性子才能混得开,这一点你不如你师父。”
“可是我没打算在这里待。”
方致良面色一沉,毫无利用价值的人不值得他多费心力,于是道:“那正好,向记者撇清和我的关系以后,你就离开这里。”
“那阿岑……”
“你带走。”
“他只是暂时退了烧,如果再反复可该怎么办?
方致良耸耸肩,“与我何干?这些是你需要担心的,我并不欠你什么。”
惊鹊咬着嘴唇,无话反驳。
方致良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看,起身道:“走罢,记者们都到了。”
又回到仙世界,门口围满了人,一众记者携着照相师在前排等待,后面是闻声而来的戏迷,也有一些看热闹的路人。
惊鹊刚走下车,看见这场面又缩了回去。
方致良满面春风地走了几步,一回头不见惊鹊,眉头一皱,不失身份地向众人微笑颔首,回到车前绅士地请她。
“你要反悔么?”
“人太多了……”
“你如此怯场,是怎么上台唱戏的?”
“这两件事怎能混为一谈?”惊鹊白了他一眼,“我不喜欢镁光灯。”
方致良黑着脸,低吼:“你若不下来,我现在就把余可岑给扔出去!”
惊鹊愕住,心里权衡一番,乖乖的下了车。
站在镁光灯前,她不自觉地往方致良身后挪了挪,挪了又挪,直到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她,热切而又嫉妒。惊鹊像惊弓之鸟,整个人全缩在了方致良身子后。
赖以躲避的人动了动,回身把她拉到人前,悄声道:“快跟他们说你和我没有关系,是昨晚天太黑认错了人。”
“什……什么?”
一个记者好心复述了一遍问题:“惊鹊小姐,请问您和方致良先生是什么关系?”
惊鹊念及余可岑,脱口而出:“情人!”
方致良猛然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要乱说话!”
惊鹊缓了缓神,抬眸看他,笃定道:“方致良,我们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还想否认?你可不要始乱终弃!”
“我……”方致良顿时百口莫辩,瞪着她半晌才道:“你说孩子是我的那就是我的?你说你是我的情人那就是情人?什么事儿全凭你一张嘴说了,你倒是拿出证据!”
戏迷们纷纷应声道:“是呀!可不能凭你空口胡诌,你拿出证据来!”
惊鹊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羞窘至极。逃亡的艰辛历历在目,那样的人间地狱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三次!
或许是因恐惧,或许是为了余可岑,她猛然上前捧住了方致良的脸,在他红润的嘴唇上一吻,狠命地,决绝地,豁出去命一般竟吻得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方致良始料未及,在惊慌中抓住一块锻布,只听得“嘶啦”一声,轻盈的锻布随着他们飘倒在地上,遮住两个相叠的脑袋。
众人惊呼一声,镁光灯对着他们闪了又闪,这可是大新闻!
惊鹊抬起头来,身子哆嗦着,眼神却很镇定:“这个证据,如何?”
方致良望着她清冷的双眸,微微一笑:“你真是天生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