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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 分类:古言 | 字数:30.4万

第117章 梨花院落溶溶月(1)

书名: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字数:2283 更新时间:2024-11-16 22:52:19

在医院躺了一天,惊鹊独自出院了。

她不施粉黛,穿一身淡素的旗袍,一头卷发随意挽了一个髻,和普通市民一样去挤电车。

从起点坐到终点,再从终点坐到起点。漫无目的,是无舵之舟,无衔之马。

置身在闹嚷的人群里,仍旧孤独。

如此素颜朝天,竟也有人认出她来:“咦,这不是大明星程雪吗?”

一个胆子大点的女影迷排众上前,镇定地请她签名,拿笔记本的手却抖个不停。

惊鹊签了一个,后面还有两个,十个,几十个人等着她。她有点烦,这电车是不能坐了,便下车来到一家商铺买太阳眼镜。——只是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来她,还是不肯回去。

正走出店铺,猛地撞见一个人。

惊鹊愣了愣,忙唤:“严季?”

严季诧异地回头,眼睛都发直了:“好久不见。”

惊鹊清浅一笑,请他去喝咖啡。

对比惊鹊的光鲜,严季实在有些窘迫。轻咳了两声,遗憾道:“其实我一直在上海,只可惜没有遇见你。三年不见,你竟成大明星了。我若知道程雪就是你,我们早该相见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你知道‘惊梦’么?”

“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款香水。”

严季暗喜,顿时有了自信:“‘惊梦’是我的产品。”

惊鹊刮目相看:“你从商了?”

严季腆笑着点点头,话锋一转:“听说你是方致良的女朋友?”

“听谁说的?”

“报纸上。”

“报纸上的东西,信一分就够了。”

“那你和他还是有一分的情。”他非要刨根究底。

惊鹊暗自思忖着,只微微一笑,沉吟不语。

严季着急道:“你可记得那夜在秦淮河上,我对你说过的话?”

“记得。”

“惊鹊,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惊鹊搅动着咖啡,望见他眸中的情深,一语不发。

严季有些懊悔,多年未见就这样沉不住气地表露心意,是否会吓住她?

自从素蝶那里得知程雪就是惊鹊,严季迫不及待地找来一些惊鹊的新闻和周刊采访,惊觉她与方致良关系匪浅。他已经落后了三年,若不再加把劲,只怕会后悔一辈子。

惊鹊饮了一口咖啡。相比初饮时的难以下咽,她现在很迷恋咖啡的苦涩和香醇。苦大于甜,像极了她的人生。

她放下杯子,“你还没看过我拍的电影吧?我请你看电影。”

严季笑起来:“你的电影,当然是我请。”

惊鹊刻意取下眼镜,和严季一起去希尔雅戏院看电影。她的新戏也在将在这里放映,戏园大堂贴了一张巨大的剧照,是惊鹊清冷的面孔。

来往的人投来倾慕的眼光,电影里的女主角就在眼前,多令人惊喜。

严季有些不自在,与惊鹊的距离越来越远。岂料她挽了他的手,道:“这一关不能过,还谈什么和我在一起?”

严季被这么一激,便也不再拘束,大大方方和她看完一场电影。这件事第二日还上了报纸,也让他体验了一次做明星的感觉。

严季欣喜若狂,惊鹊却心灰意冷。

安眠药没有杀死她的人,但杀死了她的心。

她是一个被遗弃的人。

惊鹊对着镜中的人,眼窝深陷,越发憔悴了。她刚洗过澡,头发湿湿嗒嗒的披在肩上,也不擦干,任由水打湿滑腻的浴袍。

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她不用想也知道那脚步声是谁的。同住三年,彼此都太熟悉了。也因太熟悉,而不能更进一步。他们仅是相互利用的合作伙伴,从第一次相见便是。

她对他只有利用,而他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

方致良望着镜中的惊鹊,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当年的稚气,她越来越像上海滩的女人,成熟而富有魅力。

他将一杯柠檬水放在她面前,“杨素蝶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却甩脸子,让我在叶三爷面前实在难堪。”

她略过柠檬水,也略过他,倒了一杯白兰地,与桌上的柠檬水碰杯:“Cheers。”

她的面容在昏黄灯光的掩映下,显得更加孤独。

方致良不明所以,配合地拿起柠檬水饮尽,又来劝她:“别喝太多。”

惊鹊浅酌一口,望着窗外辉煌的灯火,素蝶的脸蓦地出现在华灯里。素蝶的笑容,满足,安然,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竟为两个男人就这样抛弃她,什么情谊也不要了。

惊鹊的眼神迷离起来:“我累了,想嫁人了。”

她头发上的水不经意滴在他的手上。

方致良有些不舍地,轻轻抹去水珠,“嫁给谁?和你排过戏的男明星?薛丁?吴放?”

惊鹊不理,自顾自地:“我想知道相夫教子,是什么感觉。”

方致良的心扑扑乱跳,他很惊慌。这些年来他孤注一掷,不惜与唐敏反目,费尽心力将她捧成上海最红的明星,不为别的,只因他要她。他为她付出所有,她竟想嫁给别人!

他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酒:“你想嫁给谁?”

惊鹊咕隆咕隆饮了几大口,半开玩笑似的:“嫁给你如何?无论有没有坐实,对外,我早就是这方公馆的女主人了。名声已经坏了,哪里还会有人要我?”

他凝眉,别过头望向窗外,自嘲笑道:“你真是有恃无恐。”

她向他举杯,淡然一笑:“我想嫁给严季。”

心猛地一紧,是那个香水商人,昨日还和她一起去看了电影。

执着高脚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极力克制着:“为什么是他?”

惊鹊晃荡着杯中的液体,不以为意:“他把我放在了心里三年,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荒唐!”他气极,“你只看得见他,看不见我么!”

“方老板曾经说过,捧我,是为了你的利益和前途,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惊鹊冷笑着看他,“你与我一向划得清,如今怎么变成是为我付出?”

“那只是一时气话,你怎能放在心上?”

“你和谁都暧昧不清,我怎么信你?”

“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那你与我自然也是逢场作戏!”

方致良哑然。他抖索着,气血上涌,往前一步紧紧揽住她,狂乱地吻上她的唇。

她的湿发与他的衣裳轻薄着。

良久,他松开她,近乎乞求:“不要嫁给别人,和我在一起。”

惊鹊轻笑着:“不过试探你罢了,你竟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