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 分类:古言 | 字数:30.4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129章 一缕香魂半生落(3)
世界是灰暗的。
自从进了刘家的门,目之所及皆是黑白。
三年的非人折磨,她的心与身子一起,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殆尽,死无葬身之地。
她筹谋多日,只待此时!
刘白桦在府里设了一场烟局,和三五个狐朋狗友一起,沉浸在大烟的缥缈世界里。留声机里放着荒淫的乐曲,飘飘欲仙,好不自在。
刘白桦恍恍惚惚地,想起来他的四个女人。她们长相性情各不相同,却有一点是相似的——她们都有梨涡。笑起来令人心神荡漾,柔软纯真。
那两只梨涡是他心底的噩梦。
刘毕山落魄之时,一家人跟着他尝尽了人情冷暖。
刘白桦在学堂便常常遭人欺辱。
在学校里做小霸王的,家里多半有钱有权。刘白桦生怕给父亲的仕途再添绊脚石,从来不敢反抗,甘愿做一颗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无限屈辱打碎门牙和血吞,活得毫无尊严。
一次遭人泼了污水,两个人钳着他的脑袋往泔水里摁。泔水臭气熏天,一层发白的脂油漂在上面,像泡发了的浮尸。
同班有个叫晓琴的女同学恰巧经过,她看不过眼,出声帮腔,赶退欺负他的人。恶人没有得逞,必会卷土重来。晓琴心善,常常有意和他同行,护他不受人欺辱。
与晓琴同行日久,刘白桦的眼里梦里,尽是她的梨涡浅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终有一日他鼓起勇气向晓琴告白,岂料她大吃一惊,羞窘地笑着:“对不起,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刘白桦犹如晴天霹雳:她心里已经有人,何以来招惹他?她与那些人有何分别!他们欺辱他的身,而晓琴欺辱他的心!
他血红着眼睛猛扑过去,非要了她不可。
晓琴拼死抗拒,哭得嘶声力竭,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她的善良害了她!
身下的人挣扎得狠了,刘白桦更为亢奋,在她圆润的脸上掴了两掌。晓琴竟不似外表那般柔弱,铆足了劲在那野兽的裆下一踢,他登时眼一白疼昏过去。
刘白桦身子废了,与太监无异。
晓琴因家世显赫,谁也动不得她。刘毕山得了程澹文的庇护,也无人敢动刘白桦。此事有损晓琴的声誉,便也按下不发,双方和解就此算了。
但在刘白桦这里从未和解。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不行,都知道他的妻子只是一个摆设。他们在暗地里看他的笑话。他日益狰狞起来,残暴地虐待他的妻子,直至受尽折磨死去。
他以此来弥补他身上的缺陷,从而获得一种满足。
刘白桦的四个女人里,独程雅是不同的,她像极了晓琴。天真,纯良,像小猫一样温顺,心里却是坚韧不屈的。
她总是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目光看他,但因了她的长相,连不屑都变得可爱起来。她比晓琴更温顺,也更心狠。
烟局散了,刘白桦意犹未尽,又点了大烟。他贪婪地吸着,浑身微抖,从所未有的快活。只有它才能给他快活。
程雅冷望着屋里的瘾君子,将做好的饭菜放在他面前。
刘白桦有时也会觉得奇怪,她厌恶他,为何还坚持每日给他做菜,还常常变换着花样让他吃不腻。他的胃被她抓住了,他的心不知何时也被她抓住了。
他从前强娶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的梨涡和相貌。他当她是一只可以任意耍弄的宠物,听着她哭喊,听着她求饶,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不知何时开始,她不哭了,也不嚷叫了,竟然还亲自为他做饭。他的一日三餐都出自她手,真是一个贤妻。
她甘愿做他的妻子?她什么时候接受了他?他竟也会有人真心相待?
他越想越飘忽,心里乐孜孜的,原来他也会有人爱的。他开始对她温柔了,什么事情都依她。她想去哪里,他就带她去哪里,她想要什么,他就买什么,像极了平常夫妻。
他总是贴身跟着,他怕他的宠物逃跑,倒不知谁是谁的宠物了。但到了夜晚他仍旧化身为一头兽,凶暴地摧残她。他爱她,她就躺在身边,他却不能拥有。
多恼人!
程雅为他盛了一大碗羹汤,微微一笑,两个梨涡挂在嘴边,清纯无害。
“抽了一下午的大烟,也该饿了吧?先喝碗汤清清肠胃,再来吃饭。”
刘白桦勉力撑起,也不知是大烟抽太多,还是年纪大了,近几个月来总是昏昏沉沉的,浑身酸痛乏力,在这炎炎夏日竟觉得奇冷。
他微颤着手接过汤碗,里面蹿升的热气令他稍暖了一些。他轻嘬一口,身子暖了许多。为着驱寒,他咕隆咕隆一口气喝光了汤。
程雅笑着给他夹了菜,“我精心做的,你可要都吃完。”
“一定吃完,可不能弗了你一片心意。”
他乐孜孜地,慢吞吞将盘子里的菜肴吞噬殆尽,像吞噬生命一般。
程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觉得时间甚为漫长。
忽地,大颗汗珠滚落脸颊,刘白桦觉得越来越冷,身子愈发抖得厉害,奇冷无比,似赤身置于冰天雪地。
大概是烟瘾犯了。
他伸手去拿大烟,娴熟地点燃,抽食。良久,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抽搐起来,鼻子里流出鲜血。
他惊慌:“阿雅,快去……快去唤医生!”
程雅纹丝不动,可怖地笑着:“来不及了。”
他哆嗦着,无力地微抬手,指着她:“你这个贱人……你下毒!”
“下了很久了,你今日才晓得么?”她晃荡着杯中的水,目含凶光:“你毁了我,你早就该死!”
他从前当她为玩物,怕她报复,他对她是有警惕心的,他从不吃她送来的任何食物。直到她主动示弱逢迎,他才慢慢放下戒备,岂料是一场骗局!
他岂能让一只宠物咬死!
刘白桦的视线模糊了,眼角渗出血。他慌张地四处乱摸,想寻求反击,终于在床下摸出一把刀。
他瞅准目标猛地刺去——
程雅只轻轻一推,就断了他的念头。
他中毒至深,已经不中用了,还要做无谓的挣扎?
程雅退至角落,看着他发疯一般到处乱刺。身子虚软无力,每刺一下都狠狠跌上一跤,直至一头撞在柜角上,终于安静下来。
程雅缓缓走近一看,他在抽搐着,他还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