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风睁开眼睛的时候，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这与昨天初入灵窟时极其相似的场景，让他下意识地想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兵器护身。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储物空间，失灵了。

好在进入灵境时，手中持有的“干戚”套装依然在生效，才让他的不安感稍微感到了一丝释放。

“师父！”正当秦风握斧持盾，观察四周时，突然发现了不远处，同样一身佾舞装扮的师父。

“放松点，这里不是你们试炼任务那种全态链接，只是能让我们全感沉浸其间的虚态链接罢了。”似乎能够猜到秦风此时那种初入这种灵境的窘态，夏洛雪向他说道。

“虚态……链接……”秦风见到有师父在一旁，心中下意识地安定了许多，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师父话中的新名词给吸引了过去。

“没错，虚态链接，是相对于灵魂实体全态链接来说的……”说着，师父大概辨认了一下他们所在的方位，手中有着三根羽毛的长管遥指一个方向，“……咱们边走边说……”

师徒二人在原始森林中缓步前进，无比清新的空气轻抚着他们的脸庞。

“……所以简单来说，这方灵境，等于将咱们投射到了这张能卡记录的事件中，我们并不能真正参与其中，更不能改变事件的任何进展……”

师父三无风格的语调，将这方灵境的特点娓娓道来。

“……事件？……可是，师父，这张能卡，难道不是讲‘八佾舞’的吗？我以为就是个大型乐舞记录……”秦风这段时间在船山先生的指导下，长期浸泡在守藏室中，便览室藏典籍与文献，对于“八佾舞”是什么，还是自以为有一定了解的。

“佾”字通“仪”，同时也是“行列”的意思。所谓“佾舞”，其实就是排成行列，表达礼仪的乐舞，也就是华夏人从小耳濡目染的“礼乐”。

正如秦风所在人间界位面，近十年前，由国师导演的京师奥运会开幕式上，排列整齐的大型歌舞表演，之所以让华夏人，甚至是大部分蓝星人，从灵魂里感到震撼，正是因为这就是“礼乐”。

那一刻，华夏人再次被先祖当年那些“封狼胥山”、“天朝上国”的辉煌历史而骄傲。

那一刻，异族们再次被华夏曾经那些“威加四海”、“万国来朝”的恐惧记忆所支配。

对周公崇拜至极的至圣先师仲尼神尊，将“礼乐”之道，用自己的方式保存了下来，并被他的传人们在后世的天朝中，作为国家级的典礼一直流传下来。

而“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因为神尊在人间界子弟们述着的儒门经典《论语》，而被深深地根植于华夏人的文化基因之中。

曾经在人间界电视上偶尔见过曲阜孔庙祭典中佾舞画面的秦风，以为这个沉浸式学习，最多就是利用灵境的技术，让自己在虚拟现实中亲身体验一番。

可是现在这片原始森林，是什么鬼啊？

“你说的那种乐舞，不过是儒门在部分低武位面流传的象征性仪式罢了……对了，咱们的故乡位面好像也是那种乐舞仪式……儒门嫡系传承的真正佾舞，是可以战阵杀敌，以武止戈的高级技能与技术……”

夏洛雪一边回答着秦风的问题，一边以身示范，右手那三根羽毛的长管，突然激起一股凌厉的旋风，在他们面前的原始树丛中，开出了一条新路。

秦风目瞪口呆之余，对于儒门真传的“佾舞”，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你可知，这佾舞中的每样礼器，其实都有真实历史上的原型，这些原型，就在我们面前……”

夏洛雪话音刚落，秦风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原来他们二人已经走出了原始森林。

这片森林处于山丘之上，山丘不高，与对面的另一座山丘，夹出了一片平原，形成了一个峡谷。

此时，二人放眼望去，这片峡谷中的平原上，正聚集着两方人马，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其中人数较多的一方，在前阵中全是衣衫破烂的步卒，他们手中拿的很多是削尖了的木棍，或者石头打磨成的戈还有短兵。

这群人除了大部分青壮外，还有很多一眼看去就是老人和幼童的存在，虽然人数众多，乌泱泱一片，看上去得有好几万人，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阵列在前的军队，可以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的后方，是兵精车足的中阵，战车上的士卒，基本都有皮质甲胄，个别明显的领袖人物，更是披挂着金属甲胄。

中阵中的士卒们，以战车为核心，每辆战车后面有几十名步卒，上百辆战车横列阵前的场景，充满了肃杀之气。

中阵军容严整，持有的兵器更是远攻的弓箭，中距的长矛、战戟和殳，近战的戈、斧和剑，制备齐全，完全是久经征战的百战精锐。

中阵精兵之后，是人数最多的后阵。

后阵也是以战车为核心，每辆战车后面几十个步卒，同样是军备齐整，甚至战车数量达到了近三百辆，但是与中阵军容严整的百车横列不同，后阵很明显有很多股兵势组成，有些战车多一些，有些战车少一些，甚至每辆战车后面的步卒人数都不一致，看上去属于联军。

在这支前阵乌合之众，中阵精锐，后阵联军的奇特组合对面，是一支人数相对要少很多的联合军队。

这支联军与对面的联军不同，他们哪怕不同兵势间的打扮装备各不相同，但是军容齐整，纪律严明，看上去就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联军的前阵同样也是步卒，但是这些步卒孔武有力，从服装外形上看分属不同的兵势，却在统一的指挥下，结成了紧凑的阵型，随时准备应对敌人的冲击，或者阵列向前，冲击敌阵。

有意思的是，在前阵最前面，一些打扮明显与众不同的步卒，正在载歌载舞，声势汹涌。

联军的中阵，同样是最强的百战精锐，三十多辆战车的阵容不如对面，但是每辆战车后面跟着的步卒数量却有近百之多，而且步卒基本手持长兵，更是有一些最为强壮的士卒，手持强弓，腰间插着战斧，单独组成了远程弓箭的阵列，方便集中齐射，以及敌人接近时统一挥斧近战。

联军的后阵，很明显也是由各方兵势组成，但是似乎是有统一的组织与指挥，军阵齐整，上百辆的战车，与中阵相同的多步卒编制，为中阵的后方与左右提供了强力的护卫。

最奇特的是，在后阵的左右两翼，各有一支编制奇特的队伍。

两翼队伍中，并不是战车带步卒的模式，而是战车被集中使用的模式。

在作为主力的中阵，都只有三十余辆战车的情况下，左右两翼，竟然各自集中了十辆战车。

只是在队伍最后，统一有几百名步卒，手持弓箭与长矛、重殳。

每辆战车上，都配备了一名弓箭手，和一名长兵手，甚至车夫都随身配着战戈、斧、剑等近战利器。

两翼队伍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每支队伍中，无论是战车还是步卒，都明显来自不同的兵势。

秦风观察了一会儿双方的阵容，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一场古代的战役？”

“没错！不过，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而是一场载入史册的重要战役！”

夏洛雪静静地看着平原上对峙的双方。

虽然已经沉浸过无数回了，但是她每一次都会感到一股见证了历史的莫名荣誉感。

这时，人数较少的一方，突然从中阵走出了一个领袖打扮的青年。

他登上了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环视了一圈，来自各方诸侯的义军。

一阵庄严的鼓声响起，前方一直载歌载舞的那些义军们，立刻停止了战舞，与战友们一起聆听着这位年轻领袖的誓言。

“辛苦了！我们这些从西方远道征伐而来的战友们！……举起你们的戈，排好你们的盾，立好你们的矛……”

晦涩难懂的方言与古文，被灵仪直接翻译成了秦风能听懂的语言，灌入耳中。

这有些莫名熟悉的话语，让秦风有了一丝猜测。

“……今天商王受，只听妇人之言，抛弃了对祖先的祭祀……不用自家的亲族长辈，而是重用一些四方逃亡的罪人……残暴地对待我们这些诸侯，在国都中犯法作乱……”

果然，这熟悉的两军大战，这熟悉的奴隶前阵，这听说过的“蜀国战舞”，这非常明显的“来自西方……”，再加上“留名青史”，和战前动员……

在听到了“商王受”之后，秦风无比地确定，眼前的这场景，正是华夏人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经典历史时刻，在《尚书》中专篇记载，被被儒门无限拔高的，“六乐”中“大武”的历史背景，“佾舞”中的重要篇章，“武王伐纣”。

於皇武王！无竞维烈。

允文文王，克开厥后。

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