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假开始了没几天，宫里突然传来消息，琳琅发动了。说实话，自从琳琅进了宫，明珠就对她的情分基本上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对这个消息，没什么感觉。

但是对于司钗来说，从一大早上开始就心神不宁的来到了镇国公府。也没有说要做什么，只是待在明珠身边，她就觉得安心了许多。这让本来没什么感觉的明珠，看在大着肚子的司钗面子上，也只好嘱咐海蓝姑姑帮她一起关注宫里的动静。

然而琳琅的身子，大概实在是不成了。发作了整整一天一夜，羊水都破了好几个时辰了。孩子却还没有生出来的迹象。司钗就像是一个等待女儿分娩的老母亲一样，眼巴巴的就这样守着。深夜的时候，还是明珠特意让人点了安神香，司钗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凌晨，宫里的王小福使人到镇国公府传话。说是琳琅坚持不下去了，想最后见司钗一面。司钗听了这传话，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急急忙忙就想往宫里奔去。

明珠心里觉得有些不安，但是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止。情分再怎么浅薄，那也是情分，总不好让人连临终遗言都没法说吧。没办法，只好嘱咐海蓝姑姑一路跟随，万一司钗的情绪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及早请太医。

当司钗进宫以后，王小福早早的就守在殿前等候。见司钗来得快，急忙搀扶着她往内殿走去。但司钗到底是自家嫂子，王小福终究不敢走得太快。倒是司钗，在接近产房的时候，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不禁有些腿软。

按理孕妇是尤其看不得这样的场面的，这会让她的心里产生阴影。生产时一个不慎，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但也真不知道琳琅是这么想的，偏偏在这种时候找了司钗前来。

外间，南昭帝木着脸站在那里，见王小福和司钗向她行礼，也只是略微扯了扯嘴角。这是明珠身边最看重的大丫鬟，也是琳琅的师傅，现在听说嫁了一个小官儿。对于她到来的原因，南昭帝问都没问。从小在宫里长大的皇子，这样的事情早已见过无数次。尽管心里不好受，却也只能站在这里等待，等待命运对里间的两个生命的判决。

这个时候，一个太医双手血淋淋的颤抖的跪在了南昭帝面前：“启禀陛下，贵人的身子实在太虚弱了，现在连前年人参片都激不起她的精力。怕是，不成了。”

听了这话，司钗直往地上滑到。

“还有什么办法吗？！但凡有一丝机会，你们都可以去试试。若实在不成，孩子不要了，尽量保住大人也好。”南昭帝在这个时候，虽然没有表现得多么深情，却也在尽力的履行着一个丈夫的职责。

太医想了想：“若是不要孩子，贵人活下来的机会有三成。不过，就算侥幸活下来，以后恐怕再也不能有孕了。”

南昭帝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要孩子，也才三成机会吗？！你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这也就是南昭帝了，若换作稍微稍微暴虐一点的，比如某李姓皇帝，分分钟就会迁怒太医了。

太医沉吟了两秒，迟疑的说道：“其她办法，以前是没有的。但是四年前，明珠公主为自己做分娩准备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种可能，万一实在是不成了，可以选择剖腹产子。不过这样一来，纵然孩子生还的可能性能提高到八成，但孕妇存活的可能性，恐怕就不到一成了。”

见太医这样说，南昭帝想着，自己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便往里间看了一眼，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只好叹息一声说道：“救大人吧。”

里间是琳琅虽然已经虚弱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但听到自己倾心的那个男人做出的选择，苦涩的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甜蜜，唇角不禁往上抬了抬。

“诺。”就在太医领命起身，正准备去里间做最后的努力。

“不！——我要剖！我要这个孩子！——剖！——陛下！——剖吧！——”突然里间的琳琅声嘶力竭的喊道。

太医迟疑的看向了南昭帝，南昭帝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摇了摇手：“随她吧！——”太医领命而去。

此时司钗已经彻底瘫在了地上，王小福和海蓝姑姑合力将她抬起了一点点，在她身下塞进一个厚厚的蒲团。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产房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过了不一会儿，接生的嬷嬷抱着一团小小的婴儿出来：“恭喜陛下，是一位小皇子。”

南昭帝看着那面色青紫的小小一团，抬了抬手，到底没敢把手伸出去。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声音低沉的说道：“太医怎么还不出来？这孩子……看着好像不大好……”

接生嬷嬷恭敬的回道：“刚刚孙太医为小皇子把过脉了，说是虽然胎里有些不足，若是能精心抚养的话，应该还是能活下来的。刚刚把完脉之后，两位太医正在给贵人缝合伤口。说是刚刚用了金针止血，还需要半个时辰左右才能出来。”

第146章 剖腹

司钗见了那个小孩儿，便努力的撑起身子，踉跄的走向前，双手颤抖的将孩子接了过来。虽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有些丑陋，但这个孩子真的是格外的丑。皮肤皱巴巴的，脑袋相比身子显得大得出奇。

司钗伸出手将那个孩子抱到了怀里。真的好小啊，小小的人儿，若不是还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呼吸起伏的感觉。你都看不出她还活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以后，两个太医终于从产房里出来了。众人便都将目光看了过去。

孙太医面色沉重的说道：“我只能说我们已经将她的伤口好好缝合了，具体能不能活下来，这要看她的求生意志，或者天意。如果运气好的话，一直不发烧。贵人大概要不了半个月就能勉强动一动了。但若是三日内就开始发烧，那，想必就很难再救得回来了。”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了吗？！”司钗很是担忧的问道。

太医点点头说道：“可以，只是贵人累极了，此时已经睡下。你们进去看看就出来吧。只是听明珠公主说过，人的身上很容易携带邪祟，很容易让外伤病人邪祟入侵。所以，你们若真的要进去，请在进去之前务必收拾一下。”

像这些，其实太医完全没有嘱咐的必要。明珠分娩的时候，司钗一直守候在身旁。像这些消毒程序，她早已了熟于心。于是，司钗和王小福便去了一旁的耳房。又是更衣，又是用盐水酒精消毒。折腾了好一会儿，知道确定两人都已经一尘不染的时候，这才走进了产房。

南昭帝见了，也没有说要进去看看的意思。她知道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此时的琳琅真的是已经累极了。大概是失血过多，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司钗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心里又酸又苦。大概也是累的很了，就这么坐在那里依偎在琳琅身边，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么一睡一直就睡到了夜间，琳琅终究还是发烧了。太医们一次次的进进出出，却依然没有什么起色。直到第三天，琳琅突然醒了过来。不仅看起来面色不错，精神头儿也很好。司钗急忙又请了太医前来把脉。太医笑着说道：“看起来恢复的很好。多吃点儿好吃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然而太医出门后，却只是摇头。这明显就是回光返照的样子，看来是不成了。

琳琅其实心里也有数，但她还是高高兴兴了喝了一碗镇国公府送来的，司茶亲手炖的清鸡汤。笑着对王小福说道：“小福，把我的小皇子报给我看看吧。”

王小福强忍着泪意，将瘦弱的小皇子递到了明珠的面前。琳琅看着这个孩子，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只见她楚然就跪倒在王小福面前：“小福，这几年咱们再这个宫里相依为命。也看出来了，你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好姑娘。本来离了我，你可以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但是我求求你，请求你能看着我们往日的情分上，留下来，留在宫里。帮我把小皇子看好吧！

王小福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这怎么可能，我现在只是一个奴婢，怎么可能亲自抚养皇子？”

琳琅却满面愁苦地说道：“皇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若是没有娘亲，这个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长大。想必肯定是活不过三岁，这是我用命换来的孩子。我只希望她将来一生顺遂。安分的娶妻生子。也不想她真的与人争抢什么。能好好活下来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小福，答应我吧，只要你答应，我心里想尽办法让你。留在宫里。

王小福摸不着头脑。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太过于震撼。她长得并不漂亮。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前来提亲的孝子，条件也很一般。进宫做皇帝的女人，这是她想也没有想过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之前之所以进宫，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将嫁人的事情拖延一段时间，她就是为了挣钱。你只是想尽可能推迟家人的日子。想着以后，嫁人的时候或许能价格好人家。

琳琅却并没有给他太多的考虑时间，见她一直默不作声，只好放声大哭。

突然抱起孩子，就作势要往下扔。在被司钗和王小福拦下以后。琳琅抱着小皇子蜷缩在床上大哭：“既然这个孩子注定是长不大的，我又何必让他独自在世间承受苦难。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让他随我去了，这样黄泉路上，咱们娘俩还有个伴儿。不不然到时候，我们是在是害怕的”

王小福急忙抢过孩子，，到底也是一条性命，怎么也不能让她上了孩子。

司钗见了眼前的一切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简直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准确的来说，这是完全超出了她对琳琅的理解范围。后宫真的可以把一个人改变的这样厉害吗？

见王小福依然默不作声，琳琅转身又取求司钗：“司钗姐姐，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我的孩子还这么小啊——”司钗听了很是为难，一边是自己的徒弟，一边是自己的小姑子。她实在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几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王小福突然说道：“若是你真的能求到陛下，让还在养在我的膝下，那，我就答应你了。左右，就算嫁人，也就那样了。”

“真的？！”琳琅听了，脸上顿时多了许多光彩“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求得陛下的同意的。”

正在这时，刚刚得到消息的南昭帝，走了进来。他是来见琳琅最后一面的。摒退了众人之后，南昭帝便在里面和琳琅说话。

等南昭帝离开之后，司钗和王小福又进去了。琳琅高兴的告诉王小福：“皇商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封你为贵人，让你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养育我的孩子长大。琳琅，真的，太谢谢你了！”

王小福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见此，也只能默然答应了。

“司钗姐姐，我最后还是让你失望了。”琳琅此时脸上的红润都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甚至让人感觉有一股死气染上了面颊。

司钗心痛的说道：“哪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我其实只是希望你能幸福。既然这条路是你选的，我又能这么办呢？”

琳琅却哭着摇了摇头，讲一个小瓷瓶塞到了司钗手上。跪了下去：“司钗姐姐姐姐。我求求你答应我最后一次。我求求你。你答应我吧！”

司钗手里拿着瓷瓶心里有些慌了：“你想让我干什么？”

“瓶子里是绝子药，你悄悄的帮我给王小福喝了，只有她没有孩子。她才会将我的孩子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司钗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从小教养长大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