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神君的幺女寄瑶仙子，身体孱弱，三千年前被伽罗所救，便跟在他身边修行。苏提一直不大看得上她，修行不好就算了，还总喜欢用还剩一口气似的嗓子说别人的短处，彰显的她多无辜似的。

苏提被她攥着手，胃里一阵犯恶心，她抽出手，后退几步，这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白衣小姑娘面带病容，脸色苍白，眉心有一颗嫣红的美人痣，给原本苍白的脸上平添了一丝娇俏，手指还是前伸的模样，见苏提抽了手，表情微冷，却弯起嘴角，笑的温柔极了，怎么看都跟上次说她是怪物时恶毒的样子判若两人。

在一步少的鬼市闲逛时苏提也曾买过几本话本子，上面穿白衣的都是良善温婉之辈，她暗自估摸，寄瑶若不去做个戏子，白瞎了她这身收放自如的演技。她身后站着一长身玉立的僧人，亦是一身白袍，剑眉斜飞入鬓，眼睛如两颗夜空中的星子，清澈明亮，眼珠是琉璃般的褐色，颜色浅淡，像入夜前的云霞，沉默又飘渺。他神色淡漠，薄唇紧抿，一身的佛光随行，他被笼在期间，越发圣洁。站在那里，婷婷卓立，仿佛眼前毫无一物。

寄瑶再次凑上前，吸了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紧挨着僧人：“苏提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鬼气！”苏提看着僧人的嘴角抿的更紧，下颌收的极紧，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听听着霍霍的磨牙声，若是被咬又不能对他动手。

他身后的两个小和尚，一个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张嘴想说什么，一个早已把眼睛撇向别处，眼中的厌烦显而易见。

“你们先进去。”久不说话的僧人终于开口，泽漆回神，故意撞开寄瑶，上前拉住苏提，“苏苏我们快进去。”

苏提低着头，装作看不见僧人的样子，随着泽漆进去，经过他时手臂被扯住，“本尊让你进去了？”

泽漆急了眼，苏提推了他一把，淡声道：“你先进去……”

“他若是打你，你喊两嗓子，我就出来！”泽漆表着忠心，一步三回头的进去，毕竟苏提这次做的太过分了，这半年全是佛理课，为了应对佛陀的理佛会，这可是三万年一次的圣会，天界极为重视。苏提倒好，开了家店就整日呆在那里，课也不上，硬生生全部逃完了。

“你去了哪里？”声音起伏不大，似有含着极大的隐忍，苏提盯着钳住自己手臂的那只大手，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句谎话，他马上会捏断自己的手臂。

他若是打她，是比山苍子更有资格的。苏提自出世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喊得第一个人也是他，是他把她养大，泽漆担心的不错，他打她，就像是天君打泽漆一般，是天经地义的事。

稳了稳心神，淡声道：“与你何干？”

钳上自己的手劲加大，“我问你去了哪里？”

苏提抬头，对上他淡漠的眼睛，奋力挣扎起来，“与你无关！”

伽罗拖着她走到一旁，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终是放松的手，声音软下来，“苏提，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苏提后退一步与他隔开距离，抿着唇紧紧盯着伽罗，像是被困在陷阱里的幼兽，焦躁冲动。

伽罗拉着她的手臂替她揉着，温声道：“你若是不想上课，要同我事先讲，或是太过枯燥？但是不可以偷偷溜出去。”说着语气严肃起来，“你去了何处？怎染上这么重的鬼气？你是不是又跑到饿鬼道了？”

苏提咬着唇，本就记恨着半年前那件事，听见他又提，不由出言讽刺道“去饿鬼道能证明我没有推寄瑶？不如等下学了我去看看？”

伽罗被她用话堵着，脸色白了几分，“寄瑶身体不好，你胡闹也该有个度，一时把她推下去，那里全是未度化的饿鬼……”

苏提拧着眉，火气蹭蹭往上冒，深吸了几口气，默念了几句清心咒，才压下跟面前之人吵架的冲动。半年前，伽罗带着他们去饿鬼道修行度化，若是成了，与苏提来说是件大功德，可助她封神继承优昙花神之位。可回来那封传召信里，描述了饿鬼道战况激烈，却没提苏提只言片语。

山苍子一直不主张苏提修行佛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脾气坏，性情又骄纵，如何做到普渡众生。伽罗却不愿意放弃她这棵已经明显长歪了的歪脖子树，时常拿佛理教导她。若是如此还好，偏偏中间还有个善良和顺的寄瑶。

苏提不耐烦地皱着鼻子，猫眼眯着，抬头看着伽罗，神色间的不耐已经不加掩饰，“师父说你要对我亲自说句话，是什么？”她眼珠子转了下，猛然收缩，“若是还因为那件事跟寄瑶道歉，就不必提了！”

她苏提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不会从背后阴人家，要是真想宰了她，直接一刀的事，犯得着跑到饿鬼道再去推她吗？

干燥的手指坻在她肩膀上，拉住想要离开的她，低声道：“过几日佛礼大会结束，天君就要在这一辈灵犀宫中选拔勇士调去组建远征军，那时，你要不要参加？”

伽罗褐色的眼珠直勾勾看着她，流光溢彩，长长的睫毛温顺地垂着，苏提感受到压迫，不禁又退几步，不去看他，淡声道：“召我上来？就为了说这个？我才不会参加！”伽罗明显放松下来，她眯着眼睛寻思了一遍，不禁问道：“你为何不想我参加？”

她盯着伽罗的僧袍，洁白的衣角随着微风起舞，她想起幼年时走到哪里都要拉着，手指虚握了握，终是没有伸出手。

“等天君选拔完远征军，你算是正式从灵犀宫结业，可有想去修行的去处？”伽罗看她有些跑神，接口道：“你既幼年长与佛陀山，我想……”

“尊者可还记得在饿鬼道对我说的话？”苏提后退了几步，甩开肩上的手，根本不等伽罗说完，“师父说等我结业或是回云荒修行，或是去六界游历见见世面，一切全凭我开心。”

伽罗眉毛皱起来，“修行之事，用进废退，礼佛会后你已成年，若有雷劫，你怎能受的住？”

苏提绕开他，提步走进灵犀宫，“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她头也不回，并不把伽罗说的雷劫放在心上，生死由命，若她苏提当真过不了雷劫，脚步一顿，释然道，那便过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