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蘅璧一边帮着苏提疗伤，一边同她说起这段两万年前的秘辛，苏提经历过的并非是完整的事实。两万年前，北海有鲛，鲛人族天生有优秀的控水灵力，哪怕龙族与之相比都过犹不及，因此常被龙族忌惮。鲛人长公主青黛，满月之夜偶遇鬼仙舒夜，后与之相爱，有孕之时灵气全失，被魔怪所伤，后伽罗尊者路边，囚渡于静念湖。

这段经历苏提是知道的，那个孩子，在青黛进佛陀山的第二天就被抹去，蘅璧又如何知道那孩子的事呢。

“人间有句话，为母则刚，只要想要，自然有办法把那孩子藏了去。它生下来就是一颗蛋，被灵术封了两万年，如今舒夜被你弄死，那孩子没了灵气庇佑，也该破壳而出了。”

蘅璧说话的时候神色怪异，目光透过云层仿佛在怀念着什么，苏提扫了一眼身边的妖精，掌心握着金钵，看着曲琦芙在金钵内浮浮沉沉，莲华精自从褪了魔气，身上的灵气天生带着莲香，引逗着路边的妖精灵怪傻愣愣跟在他们后面，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她把金钵塞进乾坤袋，系紧了袋口，一把寒焰狠狠插进云层，强大的神力破云而出，直接振飞了后面跟着的魑魅魍魉。

蘅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动作，抿着嘴笑了：“你如今倒是会逞威风了，刚才被人吊着打的时候怎么还能把剑扔了。”说到此处，他忽然敛了笑容，正色道：“若是你我都在困灵之界，你会如何？”

苏提抱着剑嗤笑：“我们俩如今是结了生死契约，我死你也要死，这种问题有意义吗？”

蘅璧狭长的眼睛盯着她，带着野兽打量猎物的冰冷，半晌，忽然站起：“若是没有生死契约呢？”

苏提望着黑沉沉的夜，胸口有些发闷，眼前的妖精，救她多次，可是真要到了只能一人存活的时候，她真的会同样舍命救他吗？

她在妖精沉默的目光里简直坐立难安，答案明朗，苏提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但是也会惜命，为了一个才认识的妖精，她不会。

“呵。”

妖精再发出短促的冷笑后闭紧了嘴巴，一时两人之间的气氛胶着，谁也不肯再开口了。

后面的路走得很快，妖精驾着云，简直是在迫不及待向前冲，苏提闭着眼睛养神，感受着夜风烈烈刮在脸上的微痛，她这一生想要舍弃生命这件事，只为两个人做过，一是青黛，二是伽罗。

对伽罗，是养育栽培之恩，她不能负，也不许负；而青黛……胸闷的感觉蔓延上来，那个姑娘，曾是她活下去的光。没有人知道，北海鲛人族是一个快要濒临灭绝的种族，哪怕拥有六界都难以与之匹敌的控水之灵，却是将要走向灭亡。每一个鲛人，都拥有强大的灵力，但是，鲛人寿命短暂，且没有亡魂转世，他们是没有魂魄的种族，每一个鲛人死前，都会化作巨大的鱼，慢慢沉回大海，散尽灵力，饲养大海的每一个生灵。鲛人落，万物生。鲛人的死亡，预示着又有无数的生灵的诞生，如果说龙族是大海之王，那么鲛人就是海洋之母。

有鲛落，自然有鲛升，鲛人的幼崽从深海里被孵化出来，需要靠着自己的努力顶着层层海浪浮在海面上，当它呼出第一口气时，才算真正来的这个世间。再此之时，有无数的幼鲛会穿不破海面，死在深海里，无人知晓，亦无人过问。

被六界忌惮着的海洋鲛人，一直都是温柔而又孤独的种族，寂寞生存，寂寞死去。

那是很久之前青黛讲给她的故事，鲛人的手盖住她的眼睛，会温柔地轻吻她的额头，忧伤的笑着：“如果我的孩子长大了，一定会像阿提这样的可爱呢。”

青黛，你的孩子，一定会按时长大的。

苏提暗自发誓，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