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辰与苏耿聊了许久。

很轻松的那种，不必去猜测对方在想什么。

也不必去刻意寻词摘句。

即便有些荤的段子，苏耿也是可以接受的。

即便是沉默，看着对方，也觉得温馨。

直到手机快没电了。

两人才意犹未尽地挂了视频。

林子辰本想睡个回笼觉，第二天元气满满地上个早早的班。

然而直到下午一点才醒过来。

赶到公司时，发现连城正焦急地等在办公室门外，来回地踱着步。

见到林子辰来了，马上摆出一副委屈又无奈的表情。

仿佛——

受了气的小媳妇。

林子辰有些纳闷。

最近，他没怎么着连城吧？

还是——他枸杞泡多了？

林子辰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于是打趣问道：“咋了，让人给煮了？”

连城哪有心思跟林子辰贫嘴。

脸皱成菊花状，跟着林子辰进了办公室。

屁股还没坐稳——

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老板，听说你又准备了新的电视剧，还想拍电影？”

林子辰见连城似乎有很多的故事，点了点头，默默地冲了杯茶，轻轻地推到他面前。

“可是，公司没钱啊——”

“我们最近不是赚了不少吗？而且，我看公司账面上，也还有——”

连城摇摇头：“财务，报表，其实这都是给外人看的。”

“你们做假账？”

连城忙摆手：“不不不，我们没有。只是财务报表本身就很有欺骗性，老板您没学过金融，对里面的情况还是不太了解。”

林子辰一怔。

呵，连城今天是错什么药了吗？

这么敢说了。

不过，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以前自己确实没接触过这种领域，正想找个人解惑呢。

原本他想过找师娘或者师父问，但他们应该也不太了解。

见连城这么有兴致。

林子辰又从抽屉里拿出瓜子和橘子，装了一盘，放到他面前。

连城自从昨晚接了林子辰的电话，他心里那个急啊。

听林子辰的语气，这是要跟包政分彼此了。

难不成，林子辰以为就他那么点能量，还能把包政挤走不成？

林子辰还是太无知了。

资本的力量，他根本不懂。

但，这个公司没有林子辰的才华，无疑也是无法发展起来的。

譬如一部电影，宣发再好，特技再妙。

最终还是要回归内容。

不然是留不住观众的。

所以，连城不想看到林子辰与包政的分开。

可，两个都是老板，说话还是要注意点分寸。

连城很给林子辰面子，没有一上来就单刀直入。

见林子辰对自己所讲很敢兴趣，连城才算放心了一半。

他也知道林子辰对金融方面一窍不通，所以想了想，举了个很浅显的例子。

“打个比方，我们现在用1个亿盖了栋楼，然后卖了9个亿，然后又用这9个亿买了一栋楼，您说，公司的利润是多少？公司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林子辰很老实地捧哏：“公司，还剩1个亿？利润，暂时没有吧？”

连城摇头：“不，如果不算税收的话，公司的利润是7.7亿。首先，我们卖方赚了8亿。而我们买房的钱，需要摊30年的折旧，当期计入报表的只有3000万，也就是说我们公司的利润是8亿减3000万，一共7.7亿。”

“这……”

“这就是财务报表，真的不能太过当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咱公司现在账面上看着不错，其实还是处在亏空的状态？”

连城点头：“公司的资金链之所以没断，一直以来都是包老板在往里面投钱。”

“……”

林子辰有些懵。

连城并没有继续话题，而是等林子辰消化了一会，又讲了另一件事。

“老板，当时您与原公司签的合同，里面的内容，还记得吗？”

林子辰更懵了。

他不止不记得，甚至当时就没怎么看。

“不清楚。”

林子辰继续当好捧哏的角色。

连城将手中的文件袋交给林子辰。

“那份合同是我亲手做的，这是备份，您可以再看看。”

林子辰接过，疑惑问：“有什么问题吗？”

“包老板当时肯定跟你解释过吧？您觉得合理吗？”

“我出两千万，持股49%，不参与公司管理，只拿分红。这有什么问题吗？”

“您的作品呢？写的歌和剧本，还有书，甚至你的社交网站和视频账号，该属于谁？怎么管理？”

“……”

林子辰和包政当时哪里谈论这么多，即便知道要谈，也不知道怎么去谈。

连城似乎知道这个结果，于是告诉他：“其实，这些，都是属于公司的。即便你拥有剧本的着作权，其他的，你能带走吗？”

“……”

林子辰皱眉，他真没考虑到这个结果。

“而且，按照公司法，如果公司想要撤换，甚至开除您，不过是企业一般事项的表决，只要召开个临时股东会就可以了，完全不用走任何的法律程序。公司所有的钱和权都掌握在包老板手上，也可以说是包老板的老爸手上。如果包老板有什么坏心思，您觉得您在公司还能做得下去吗？”

“……”

林子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又拿了几包巧克力，撕开递给连城。

看他的样子，似乎半天没吃东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

连城不客气地接了。

他确实饿了。

不过，看林子辰的表情，并没有半点受挫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气馁。

心里暗道：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老板，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连包老板自己也是后来才弄明白的。其实包好大好大公司，不过是包氏集团下一个公司的子公司的子公司……当时你们签订合同的时候，里面除了债务，什么都没有，包括人员，甚至哪怕一分钱的固定资产。都没有。老板，您现在还觉得合理吗？”

连城没等林子辰回答，又翻开合同，指着其中一个条款。

“在合同中，我还写明了，竞业禁止日期，也就是说，即便你离开包好大好大公司，您在最近两年也不能再从事任何关于电影电视和歌曲方面的工作。”

“……”

真是狠啊。

林子辰点点表示学到了，从抽屉里翻出几包辣片。

看上去很是肉痛。

几经挣扎，最后还是郑重地交到连城手上。

“……”

连城也无语了。

说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这么几包辣条？

林子辰难道不懂他要表达的意图？

那……

就再说明白点吧。

“老板，您知道，为什么包老板将公司交到您手上时，非要改个名字吗？”

“为什么？”

林子辰还是捧得很稳，很专业。

“因为这已经是一家全新的公司了，与包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所以——”

林子辰听了半天，终于接了句话。

“所以啊，我已经欠包政很多了，不能欠他再多了。”

“……”

连城口瞪目呆。

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的意思是，这个公司没有包政资金链就维持不下去。

他的意思是，没有包政的支持，他林子辰就玩不转。

他的意思是，包政对林子辰没有任何的坏心思。

他还想说，没有包政的人脉关系，公司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吞掉。

他还想说……

……

然而被林子辰这话一堵，啥都不用说了。

听听，林子辰这话还挺感人。

可事情不该这么办啊。

这个领导，性格还是太弱了点。

哎……

吃着爆辣的辣片，连城却像嚼蜡一样，一点味道都没有。

算了，还是去找包政说说看。

实在说不通，那就算了。

自己还是回总部去，又或者另谋他路。

在林子辰手下，这么下去，实在没什么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