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紫月点了点头，转过头越过窗子又对着书房外的翠竹林道：“准备了糟鹅掌鸭信，枣儿粳米粥要不要过来一起用？”

书房的廊檐下点着灯，院子很大，光线有些昏暗。柳千展诧异地看着窗外翠竹微微地晃了一下，从隐隐绰绰的竹林前走出一个黑衣劲装的人。来人上前走了几步，笑着走进书房。柳千展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他看了一眼镇定自若，含笑对着来人的刘紫月，疑惑地道：“他是谁？”

刘紫月含笑不语。来人上前走了两步，在柳千展的惊疑目光下，揭开蒙面脸上的面巾。

“你是裘老太君？”柳千展不确定地转头看向刘紫月。裘家这几年一直偏安离城。他对裘老太君的记忆还停留是当年他在刑州书院读书时的印象。

“不错。”裘老太君大方坐在刘紫月的身旁，“裘家退隐多年，久不在京城走动，想不到京城还有人认识老身。”

“可是信了？”刘紫月挑眉道。寿宴上，她有意拿玫瑰花露试探太后，果然如她所料，声称极爱饮用玫瑰花露的太后根本不敢服用。正因为算准太后，她才敢大胆地用普通的玫瑰花露代替。

裘老夫人面色沉凝道：“裘家世代为国尽忠，他怎么能……”她的声音极冷，带着难以自己的激愤。

“这些年裘家为何偏安离城？”刘紫月戏谑地反问道。

裘老夫人一僵，苦笑道：“也对，他是记恨裘家的，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他会赶尽杀绝是么？”刘紫月冷笑道，“长于妇人之手，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对于他，本妃以为裘家大爷是心中有数的。何况，树大招风，裘家在仕林界名声太显。”当年裘家大爷怎么会婉言推拒了还是二皇子的皇上上门拜师的请求。

“也对。”裘老太君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秋吹走了精气神一般，瞬间苍老了许多。

她那一头银色的，在橙黄的烛光中白得锃光发亮的头发，被萧索的秋风吹得有些零乱。刘紫月唤她过来坐下用膳。她亲自盛了一碗枣儿粳米粥，置于她的下首。

裘老夫人没有动，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给刘紫月磕了一个响头：“多谢。”

刘紫月起身，亲自将她扶起：“青丝通晓毒术已经不是秘密。裘家该早做打算才是。”那人在背后使阴毒手段，缘于心虚，应该会对裘家起疑。他害怕事情的暴露，因该会先下手为强。

裘老太君再次给刘紫月跪下，神色肃然：“裘家愿誓死效忠贤王府。”与赌约交出家印信不同，裘家是诚心投效。

食不言，寝不语，几人默默地用着晚膳。柳千展低头数着米粒，眼睛时不时瞟向刘紫月。弄了半天他才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裘家下一代的子孙一个个离奇死亡竟然与皇上有关。谁都没有想到皇上将毒下在蜜蜂上。

这种毒对身体健的成年人并无作用。对孕妇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极其制命。孩子弱些的胎死腹中，强壮些的因为这种胎中带出来的毒，自小体弱多病，多半活不过成年。毒极为特别，出自神医谷谷主之手，毒性不大，但具有极强的隐蔽性，不要说一般的大夫，纵使是医术高明的御医也很难发现。

文人好风雅，裘家更是个中翘楚，最是喜爱玫瑰花是众所周知的事。裘家人喜欢玫瑰，饮用玫瑰花茶，喝玫瑰花露，食用玫瑰花点心成了他们日常再平常不过的习惯。裘家人甚至写字作画的时候都爱用玫瑰花露水研墨。

“那八少爷，九少爷，十姑娘他们……”柳千展扒着饭粒，忍不住疑惑道。

裘老太君冷声剪断柳千展的话道：“他们不是裘家的孩子。”隐约感觉到不对，她暗中将他们调的包送出去，但是却仍旧逃不过胎里带出的毒。断人后嗣，皇上好狠。

柳千展殷勤地为刘紫月盛汤，布菜。小媳妇太厉害了。若是让那些离城设计贤王府的人知道，小媳妇不但巧计破除各方围杀之局，成功敲山震虎，还顺带收拢桀骜的裘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气得吐血。

膳后，裘老太君告辞离去。刘紫月靠坐在小榻上，挑眉：“小舅舅还有事？”

“王妃在等什么，小舅舅就在等什么？”柳千展若有所指地道。

“本妃听声响。”

“正好，小舅舅也想听听。”柳千展喝茶消食。

额，好吧，舅舅掌着贤王府部份的暗处势力，她做的一些事，瞒不过他的眼睛。刘紫月狂汗，似乎有种做坏事被人抓包的感觉：“那个其实本妃也没做什么，只是宫宴各方隐于暗处，动作不明，本妃利用，嗯哼，利用气怒的皇上投石问路，顺便送些开胃小菜给皇上尝尝。”

柳千展挑眉，漂亮眸子里漾着兴奋的神采：……

他开始好奇小媳妇在宫里做的事。

没过多久，柳千展最终还是被柳国公派来寻他的小厮唤走。柳家出了一些事，他处理完后，这才腾出空来查看宫里龙五送出的消息。柳千展看着龙隐递上来的一叠厚厚的消息邸报，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宫里动作连连，发太后的侄孙女史大姑娘一夜间成为皇上新纳的贵人。怀孕的八皇子妃因为误服九皇子妃的参汤中毒落胎。皇上一早起来大为震怒，太子，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甚至是受害者八皇子都被皇上在各自的府中关了禁闭。寿宴时还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精神矍铄的太后，一夜间病倒了，据太医院诊断是饮酒后夜凉不慎伤的风。而这一连串的事件，都开始于表面平静无波，暗地里热闹非常的一场宫宴。

柳千展看得啧啧称奇，胡乱用了一些早膳后，便寻了给贤王府送节礼的由头急匆匆赶往贤王府。贤王府，刘紫月用过早膳后，在青竹的搀扶下正悠哉悠哉地散步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