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王府细作，似是引蛇之局，却更像是有意地打草惊蛇。

再比如这一回的魏晔之死。贤王妃若果真是故布疑阵，引蛇出洞，就不该明着插手魏晔的案子，否则如此一来岂不等于明明白白告诉他她没中毒，她在贤王府装病只是静等着鱼儿上钓？而且为了解开魏晔的案子，贤王府不惜暴露京兆尹。

渺云若有所思地道：“为了一个旁的不相干之人，贤王府借势入局，并且不惜暴露一颗重要棋子为代价助武乡侯挑开魏晔之死的真相却无所图。这贤王府不是太蠢就是太聪明。”

黄蒙点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单从魏晔一案来看，贤王府更像是强弩之末下的虚张声势。”说得通俗些也就是贤王妃是中毒的。只是为了应对八方之敌贤王府的门人客卿们布局强撑着做出贤王妃没有中毒的假象。

渺云道：“不无这种可能。”贤王府于东华国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因为贤太子，因为先帝为贤王府留下的后手，还因为闽地的军政大权，皇上与太后一直视贤王府为眼中盯肉中刺，日夜忧思，早欲除之而后快。因此贤王养病紫阳山，而贤王妃身中剧毒，贤王世子年幼，缺少正经主事之人的贤王府当然不能将贤王妃早已身中剧毒的真相外泄。外忧加内患，贤王府危机现，如此一来贤王府无所图谋自露京兆尹这枚底牌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若说她已然身中剧毒，王府有意虚张声势，掩盖真相，却又四闭府门，斩杀细作，直指幕后，打草惊蛇。

还有贤王妃若果真中毒，就算没有命人四处苦寻解毒之法，最起码让刘继上门为其诊治。但是贤王府只是让一个外院的粗使婆子上刘家。

渺云捋须，浑浊的眸子半眯，面露回忆之色。那日贤王府派人到刘家递信时，他站在暗处。那婆子膀大腰圆，身着粗布蓝衫，神情淡然，语气疏离。他在暗处看得分明当日那婆子见刘继时规矩全无，只是敷衍似地服了服身子。

“王妃只是偶感风寒，坊间传言皆不可信，还请舅老爷莫要中了奸人诡计。”贤王府的粗使婆子道。

对于刘继上门探视的请求，被那婆子一口拒绝了：“王妃说此次府中细作下毒之事仍有诸多内情尚待详查，再加上近来王府事务繁杂，王妃暂是腾不出时间见舅爷。”

渺云勾唇浅笑。东华国京城高门大府一向都是最重规矩。一般在外头走动的都是各府里有些身份地位的仆婢，衣着光鲜不说，还得懂眼色，通人情，通晓规矩。他记得那日那婆子不但说话时乡音浓重，口齿不清，不晓得看人脸色，行事过于呆板木讷，而且行礼生涩且随意。

很显然那婆子若不是贤王妃病中无法顾及，便是贤王妃没病，她有意为之意在拭探。也对，青丝暴露了，按理那人贤王妃该想到。

可若是说贤王妃没有中毒，她却大大方地让那宫里的御医上门诊治。以他们的医术虽然不知道贤王妃的病症，但是贤王妃病没病还是能看出的。

“都有可能，又都不像。”渺云道。贤王府迷雾重重。像引蛇，却又像是惊蛇；像是虚张声势，却又更像故布疑阵，瓮中捉鳖。

黄蒙点头：“贤王妃很狡猾。”

黄蒙又说起了朝中另外的向桩事，并都一一询问渺云的意见。商议完要事，黄蒙见约么要到午时，便再一次邀约渺云参加他家嫡四孙女及笄宴。

“有几位京中老友也都想见见大师。”黄蒙道。

渺云推拒道：“山野匹夫，见与不见无甚要紧。”

渺云唤阿鹤。阿鹤进来，拿了两个锦盒给黄蒙，一盒是香料，另一盒是渺云为黄蒙嫡四孙女准备的礼物。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渺云又道，“贵孙女及笄是大喜事，渺云近来血光之灾未解，不吉之相恐污了贵孙女的及笄喜宴。”

既是如此，黄蒙起身告辞离去。临行前还是那些若有需要，吩咐管家之类的话云云。渺云轻捋胡须略略颔首。他见渺云轻捋胡须，每每将要捋到末端时，总是习惯性地有一个揪捻停顿的动作。相处多日，他知道这是渺云习惯性的思索动作。

黄蒙拿着锦盒随阿鹤离去。堂屋的门掩上了。黄蒙站于门外回过身来看渺云。小榻上，木棱窗前，细细碎碎的光斑打照到渺云的背上，他的脸在暗处。黄蒙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背着光，身着白衣的他像那九阙之上的仙人，连就他身旁茶几上搁置的温热的茶水都似氤氲着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