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寒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蹭着脚步，眼睛依旧是漫不经心的乱瞟着。

突然，在里面摆着一尊木雕关公像的展柜前，向北寒驻足停留了下来。这尊关公像整体为圆雕，关公头戴宝冠，身披战袍，内着甲胄，足蹬云头高靴，形象威武彪悍。虽然全身描金彩绘剥落的所剩无几，但从遗留下的部分金彩来看，原本这尊造像应该是非常漂亮的。

“怎么样？对这尊关公像有兴趣？”

山羊胡老板不失时机地凑过来，揽买卖了。

向北寒没有移动眼神，只是点点头，问道：“老板！这个关公木雕多少钱？”

“小伙子！挺识货呀！这可是清嘉庆本朝黄杨木雕的‘忠义神武关圣大帝’像。我也是走南闯北多少年了，这样完整品相的关公木雕像没见过。怎么样？上手看看！”

老板对自己的这尊关公像一顿夸赞，可就是不说价格，摆明了是要吊足了向北寒的胃口。

向北寒在古董行里摸爬滚打了也有几年了，那里听不出“山羊胡”的意图。淡淡一笑，说道：“老板！这尊关公像是清朝的，但不是嘉庆的，是光绪以后的，甚至有可能到了宣统、民国。”

“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怎么可能？多少行家都上手、过目了，都把这件东西定在嘉庆前。”

山羊胡老板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原本还准备打开玻璃展柜门的手也收了回来。眼见着是不想做这桩买卖了。

“呵！呵！老板！你别生气，这古董行里对物件断代有争议也是正常的。货主要卖高价，买主要少花钱，也不坏行里的规矩。”

向北寒不急不缓地说着。

“哎呦！没看出来，小伙子是个行家呀！恕我眼拙！既然你说这尊关公像不够嘉庆，是光绪以后的物件，就说说你的道道吧，我也学习学习。”

看出来向北寒是行里人，老板立马换了一张脸，变的谦和了不少。不过，语气里还透着一股子不屑和傲慢。

向北寒一笑，说道：“不敢！不敢！我就大胆说说我的看法，仅供你参考。”

眼睛重新回到关公像上，向北寒指着木雕上残留的几处金彩，说道：“老板你看，这金彩的颜色略略发红、发黄、且薄。想必你也知道，在光绪以前，无论是瓷器、木器，还是铜器，上面所绘的描金、贴金、泥金用的那可都是真正的黄金，怎么会是这样的颜色呢？”

向北寒的问话让山羊胡老板也是心生怀疑，赶紧打开玻璃门，双手抱出那尊三十公分高的关公像。又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端详了起来。

足足有两分钟，老板才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这金的颜色是不太对，是有点发红，这是怎么回事？”

向北寒一阵暗笑，心里知道这老板被自己忽悠的不自信了。

当即一笑说道：“金发红，而薄，就说明这尊关公像上用的金不是真金，而是化学金。这化学镀金的工艺是在光绪年间传入中国的，之后大量的应用到瓷器、铜器、木器上。真金色泽纯正，饱满，颜色发暗深沉，而化学金色泽与真金完全不一样，色泽红黄，非常光亮，只能在器物的表面上形成很薄的一层覆盖层。”

“我之所以断定这尊关公像是光绪以后的，理由就是这金不对。”

按照向北寒说的疑点，山羊胡老板又一次观察了一番，缓声说道：“嗯！看来这件东西还真是光绪以后的了。走眼了！走眼了！”

这位老板在行里也算是大玩家了，看东西，尤其是木雕家具绝对的准，从来没有打过眼。今天让向北寒这么一说，他觉得有了颜面扫地的感觉。

“小兄弟！实话实说，这件东西我是八万淘到手的，本想着捡了个大漏儿。回来以后，有人都出到了二十万，我愣是没出手。没成想，这回砸手里了。”

山羊胡老板摇晃着脑袋，跺脚后悔还有惋惜。要知道嘉庆本年的木雕造像，和光绪的造像相比较，市场价格至少相差一倍。按向北寒的说法，这尊“忠义神武关圣大帝”像，老板八万收的四万能出手就不错了，整整赔进去一半。

看到老板懊悔的山羊胡直翘，向北寒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开口劝解着说道：“老板！你也不用后悔，这件东西虽然是光绪后期的，可也算件不错的玩意儿，八万的价是高了点，不过也没让你血本无归不是。这件赔了，从别的上面再找回来呗。这古董文玩行的生意不都这样嘛！要不我看这么着，这件东西我挺喜欢，都是行里人好说话，这件东西五万我要了，你看怎么样？”

一听向北寒这么一说，山羊胡老板的眼睛闪了一下，可瞬息间又黯淡了下去，缓声说道：“小本买卖一赔就是三万，真是受不了呀！”

听老板这么一说，向北寒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老板！这件东西你还想蒙着买萌着卖，我看不太好。如果你是跑江湖的‘包袱斋’无所谓，可你是有店有面的老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在行里的名声就没了！”

向北寒这番连哄带骗的说辞，让老板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眼前这个看着不漏声色，实则行事老辣的玩家心生忌惮。

“这件东西已经让这小子看破了，即便是他不对外宣扬，可一旦以后这件东西入行后让他看到，刨根问底肯定能找到自己这儿。到那个时候，自己的脸就没地方放了。这古玩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保不齐那天真的冤家路窄让他堵上，自己真就在这行里混不下去了。还不如小赔三万出给他呢。”

山羊胡老板心里想清楚后，苦笑一下，说道：“成！小兄弟！今天是你让我开了眼界了，看东西我打眼了，看人我也打眼了。乍一看，我真以为你就是来闲逛的游客呢，没想到你是地地道道的古玩‘虫儿’。这么的，别五万了，这件东西按眼下的行情，四万你拿走。”

听了四万的价，向北寒淡然一笑，说道：“老板！我说了五万就是五万。这是洛阳的价，我要是把这尊关公像带到广东，或者是香港，肯定赔不了。”

略微又想了一下，向北寒接着说道：“要不你这买点东西。我这趟来洛阳正好是来给长辈办寿礼的。我看你这的东西还真不少，就再选一件、两件的。价格上我在往上撩撩，让你找补找补（往回补亏空的意思）。”

听见向北寒还要买东西，山羊胡老板立马来了精神，关公像的亏空说不定这儿就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