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闻璐一直没说话。

到小别墅后也是自己就推开车门下了车，厉风行跟着下车送她到门口。

“璐璐，你怎么了？”

闻璐按密码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她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度了，这样的反应怎么可能不让人怀疑。

可是一想到那个孩子，她就觉得心脏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样，根本没有力气挤出任何一丝轻松的神色来，敷衍都无力。

“我没事，”她开了门，扶着门框回头看向厉风行，“昨晚的事情吓着了，我有点累，所以想早点休息。”

厉风行站在门廊下，这个解释显然并不能说服他，僵持了一会儿，他微微的颔首，“好，是不早了，你进去吧，我明天来看你。”

“不用了，我明天约了昭昭。”

厉风行神色怔忪了一下。

“晚安，”闻璐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关上了门。

夜色很凉，外面好一会儿传来引擎的声音，渐渐消失，然后恢复了安静。

闻璐一直站在门后，后背紧贴着门板，一双眼睛望着远处的楼梯，却不是盯着楼梯看的，只是在出神。

如果当初没生病，如果当初身体扛得住，如果当初精神没有那么不济，如果当初他在身边，那个孩子是不是也能侥幸有个出生的机会？

她明知道那件事怪不了厉风行，也怪不了任何人，毕竟身患白血病想要把孩子平安生出来的概率实在是太低。

可偏偏那段时光中，那孩子的到来曾是她唯一的光，后来那光熄灭，才加速了她婚姻结束的进程。

“喵呜——”

布莱克的声音从脚边传来，低头看到毛茸茸的一团黑色在她脚边蹭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今日难得的有些忧郁。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闻璐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你也吓着了？一整天都没出现，躲到哪儿去了？”

布莱克低低的叫着，舔了闻璐的手背一下，舌头上的倒刺在闻璐的手背上滑过，有些辣辣的。

闻璐抱着布莱克去客厅，暂时忘记医生嘱咐的他要减肥这件事，十分大方的给喂了一整盒的罐头。

蹲在旁边看着布莱克大嚼特嚼，她低落的情绪才稍稍平缓了一些。

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人总还是要往前看的。

——

翌日一早，闻璐开车去了八宝山。

初春时节，八宝山满山的常青树十年如一日的黯淡，即便生长的极好，可远远望去都是一片荒凉，一个一个的墓碑错落在山头上，有年头久了的，无人修葺，周围荒草丛生。

闻璐从门卫那儿提了一篮黄纸，拿了一个打火机，道谢后往墓园中走。

才早上八点，雾气还没散，山头上的雾更浓一些，闻璐走的很小心。

好在她走过的地方还是新修的路，周边的墓碑也都还很新。

走到地方之后，闻璐站着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被雾气吹的冷，所以鼻头凉凉的，还有些泛酸。

黄纸点燃，烧焦的味道是悼念的苦痛。

墓碑上没有刻字，是空白的，闻璐自己也说不清当初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墓地在这儿，可能当时失去这个孩子的时候太痛苦了吧，补偿心理，所以需要做一点什么。

待了好一会儿，山上开始起风，风将雾气吹散，周围的景物也渐渐清晰起来。

闻璐掸了掸身上的灰，折返回墓园门口。

“大爷，谢谢，您的篮子。”闻璐将装黄纸的篮子还给门卫，道了谢。

门卫大爷年纪很大了，披着军大衣，接过篮子之后叫住闻璐，“姑娘，等等啊。”

闻璐回过头。

大爷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提了一个小红篮子，里面装着红彤彤的草莓，“这是自家种的，比市面上的小点儿，但是甜，拿回去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您留着吧。”

“哎，我外孙子昨晚上给我送来的，我不爱吃甜食，放着浪费了。”

大爷坚持，闻璐便也不好推辞，收下了。

“谢谢您啊。”

“不用客气，姑娘你年纪轻轻的，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以后遇到什么都说不定，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往前看啊。”

闻璐点了点头，“嗯。”

“人呐，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才开始回忆过去的事儿，毕竟前面也没多少路了，是不是？但偏偏啊真到了我这年纪反而什么都不想了，人这辈子，说过来也就过来了，有什么可想的？”

说过来也就过来了……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闻璐眼角的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位上哪篮子草莓，心里面反复的想起大爷说的那话。

不管发生过什么，这辈子说过去也就过去了，都得过去的。

——

厉家老宅，厉风行送走医生之后，跟于妈谈起简华年的病情。

“少爷，您也不用太担心了，连医生都说了，夫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忧思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我妈她在担心什么？”

“这事儿我也不清楚，上回太太来看夫人也问了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夫人这个性子少爷你也知道的，有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头，非得她自己个儿想明白才行呢。”

“时间有些太久了，”厉风行皱着眉。

从简华年病倒开始，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

印象中，他是从未见过母亲这副样子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都被抽干了似的。

“急不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嗯，”厉风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了，于妈，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您说。”

“除了有一年中秋璐璐提过孩子的事情之外，别的时候，她还提过么？”

“孩子？”于妈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想到前一晚闻璐提到孩子的时候那抵触的样子，厉风行眉头深锁，心里猜测过很多可能性，但总是觉得没猜到点上。

于妈先前分明说，璐璐是喜欢孩子的，而且从她收养小包子积极的情况来看，也完全是喜爱孩子的态度。

怎么偏偏落到自己身上，变得那么抵触。

甚至……昨晚她看自己的眼神，疏离的让他有些慌了。

“少爷，”于妈叫了他两声，他回过神。

“没什么，”厉风行起身要走。

既然闻璐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这事儿对他而言不难接受。

“是太太说起孩子的事情了么？”

于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厉风行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