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的神色不像是询问他的名字，倒像是把他当成一个无所谓的存在，这种眼神下，他如同是一个死人一般。

这种神色若是出现在一个饱经风霜，经历太多的老人身上倒也不罕见，可出现在一个少年人的身上，这份平静非同寻常。

苏夜看着眼前人，目光里没有任何色彩，但这中年人却微不可察的苏夜身上打量着，仿佛是要猜测苏夜的来历，以此来确认接下来他的话是九真一假还是九假一真。

苏夜站在那里，这中年人的官袍有种异样的澹色，是洗涤多次后导致的，在隐秘的袖口内部，还有着补丁的痕迹，这让他眉目中多了一丝赞赏，但这中年人想看出他的来历是不可能。

“你身上的官袍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苏夜没有等中年人思考后的回答，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那中年人神色窘迫，倒也不怕人笑话他多年未升官，也无钱财换洗官袍，他依旧沉默着，想看看眼前这位少年能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你应该和刚才那群人政念不合，一直被他们打压着升迁之路……”苏夜仿佛没看见中年人脸上的窘迫，不急不缓，继续说道。

那中年人心神微动，脸上出现一丝变化。

“无论你是做的什么打算，想升官还是发财，证明你的能力。”苏夜丢出一枚传音玉符，里面是倭奴三天前的动向，目的是小海湾。

此前李群来寻他倒不是因为小海湾那几百人，而是他把关押的俘虏全杀了，用的是军中粮草不足，不养无用之人的借口。

中年人一愣，朗声道：“诸位还请放下手中刀剑，将军让我证明自己的能力。”

换句话说就是：“都让开点，我要开始装逼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苏夜略微显露自己的能力，那他也要证明自己并非一个庸人，他此刻打开手中的传音玉符，仔细聆听信息，从中分析倭奴的动向。

这传音玉符中的信息居然比他们东海郡所得到的还要详细一些，甚至有些是他们也没有察觉到的信息。

尽管吃惊，但他却强作镇定，他知道因为自己的言论被东海郡守不洗，所以一直不得升迁，厉来年评都是乙下，告诉朝廷他这个官就是这么中庸，勉强够用的摆烂货色。

甚至让他留在这东海郡都是让他看着，煎熬人寿。

对于东海郡的形式，他能了解，但没有一丝改变的能力在，他这么些年来也一直努力过，可也就勉强维持着东海郡的繁华。

但如今他从苏夜给他的传音玉符上，从苏夜对倭奴的态度，竟然会让他感受到了改变的可能，他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连忙低下头，装作在认真聆听玉符传音的模样。

他曾无数次渴望会有一位上达天听的大人物路过东海郡，让他受到重用能彻底发挥才能，但这么些年过去，王公贵族，巡查使者都对他视若无睹，若非心中还有着念想，早就顺从了。

这一次前来，他开始是没报什么希望，那群人带他过来也是走正常流程，让他死心罢了，对于苏夜从不留俘虏，他是没多大感觉的，他见过多少人都没坚持下来，又或者是有利益打算。

但直到他来到了这里，看见了苏夜的强势。

和他以往见到的人都有所不同，他对于什么利益，明争暗斗似乎都不在乎，像是那种纯粹之人，只为了上阵杀敌。

“我……”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我发现倭奴大部分主力依旧龟缩在海上堡垒当中，但是从情报中可以得到他们之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此前的做法和现在的所差无几，但是我发现这次倭奴每次羊攻都会故意留下一些没用的东西，用来混淆视听，所以他们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每次留下一点人，看起来是我方胜利了，几个人，十几个人没有去大海中抓的必要，任由其葬生鱼腹。”

“可若是这群人没死，而是汇聚在一起，那就是一只不小的部队，在一个雷雨天，偷偷登录，建立基地，久而久之人数越来越多，最后两面夹击我方防线。”

“别看倭奴这般矮小，但是他们有一股狠劲，这种泡在水上装尸体的事，他们做得出来。”

中年人说着，忽然激动了起来，这份情报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说不定这群倭奴已经偷偷在某一处登陆了。

“将军，快……”

苏夜打断了他的话，澹然看着中年人，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沉声道：“能想到这层很不错，不过没有派人寻找的必要了，本将军潜伏了一天一夜，于昨夜已经把他们全杀了。”

中年人被苏夜眉目这么一扫，顿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他自认为心智不俗，之前的异常是刻意表现的，此刻听见苏夜的话，内心松了口气，同时震惊于苏夜的作法，他对于情报也只是猜测，而苏夜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就亲自前去。

对于苏夜这个人，他还是小看了。

“夜苏将军厉害，在下佩服！”中年人神色恢复正常，把轻视之心隐藏起来，看着苏夜，缓缓开口。

“你才知道我们将军厉害，我们将军可是又高又硬。”

“你该说出你的来意，听不听，用不用你另说。”苏夜没有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而是直接问出，他想要寻找蓬来少不了本地人的帮助。

“我叫楚生……”中年人声音低了些，但试探之意已经没了：“我是东海郡的一名太仓丞，因为官职原因，对于倭奴交易一事一直都有耳闻，倭奴一直以来都给东海郡的各位官员送礼，大开方便之门……久而久之，后患无穷，所以想请将军为东海郡清除倭奴。”

“将军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东海郡一看。”

中年人说到这，用余光打量着苏夜，想从苏夜表情上看出点啥来。

苏夜略微思索，他虽然为票姚校尉，可也不是这东海防线的主将，若是贸然行事……很快苏夜压下心中念头，引起大乱用于血祭，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站起身子往军帐中走去，楚生说的话他能听出大部分都属实，这些信息只有用心查，基本上都能查出来，他也没必要说谎。

直到苏夜离开，中年人愣住了，他内心已经想好了很多措辞，甚至已经准备哪怕放弃尊严，只要苏夜肯答应，可随着苏夜的远去，他的想法和准备一点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