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行，哪有自己咒自己的？我要是答应你了，不就天打五雷轰了吗？”那中年妇女面对自己的婆婆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气，面对老人的无理取闹，她只是把手里削好皮的雪梨递了过去，“行了，快吃点东西吧，咱们再有个一两周也就能出院了。”

老太太把头向另一侧一转，嘴里强硬道：“不吃！你说我孙子坏话，我不吃！”

“真不吃？”

“真不吃！”

“那行！”中年妇女也没勉强，状似无意地嘀咕着，“那我晚上也不回去给小轩做饭了，饿着他吧！他奶奶都不吃东西，他凭什么吃？”

小轩正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一听说中年妇女居然狠心到不回去给孙子做饭，那不是触了她的逆鳞吗？

“你个坏人！你敢饿着我孙子，我就找你拼命！”

中年妇女似乎早就听惯了类似的言论，连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漫不经心道：“找我拼命，就更没人给你孙子做饭了。”

老太太被儿媳妇气得够呛，恨不得把这讨人厌的女人一脚踹开，自己去给孩子操持，只可惜她的身体毕竟还是衰老了，很多事都有心无力，最终她还是别别扭扭地妥协道：“行了行了，说不过你，给我吧！”

中年妇女也不多说，重新把梨递了过去。

等老太太接过雪梨咬上那么一口之后，这才试探地问道：“你晚上会回去做饭吧？”

中年妇女不耐烦道：“你咋管这么多呢？终究饿不着他就是了！”

说完她就不再理睬老太太，转过头想跟常乐妈妈说话，老太太也识趣儿，重新缩回床里，默不作声地捧着梨慢慢地啃。

常乐看着老人垂下的几缕白发，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她自己的奶奶，因而心里酸酸涩涩，这感情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对比之下她腹部的痛感都降低了不少。

中年妇女在这场本就力量悬殊的比试中轻松取胜，整个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她看着常乐妈妈有些目瞪口呆的神情，无所谓道：“吓着你了？嗨！这就是我们正常的沟通方式，没什么恶意的，是不是，妈？”

老太太腮帮子里塞的都是梨肉，听到中年妇女的问话，只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看，我就说吧。”中年妇女两手一摊，指着斜对角那床哭哭啼啼的女人，满脸不屑，“不过我起码是真实的，不像那个女人，就会装样子！”

这话可就勾起常乐妈妈的好奇心了，她惊奇道：“这话怎么讲？”

“那女人是那位大爷的小女儿，他们家一共有兄妹六个，其中老大好像跟家里断关系了，几十年不来往，就给个赡养费。老二是去海外给人打黑工，结果死在外边了，骨头都回不来。老三老四都是女儿，相当于是几万块彩礼钱就被她们爹妈给卖出去了，日子过的不舒坦，也是恨家里恨得紧。刚刚走的那个男的是家里的老幺，最得宠，平时也是他和他媳妇来照顾老爷子居多，本来都好好的，谁能想到他五姐在这个当口突然被婆家赶回来了？就是装哭的那个！你别看她哭的凶，其实就是来骗家产的！”

常乐妈妈听得直咂舌，常乐则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位中年妇女千百遍。

你说这别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怎么会这么如数家珍呢？她平日里到底是来伺候病人的，还是来闲看热闹的？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中年妇女所讲的事情确实有趣，常乐一边腹诽，一边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真可谓是大型的真香现场。

“不对啊，这五女儿也是老人的孩子，怎么是骗家产呢？本来就有她一份儿啊！”

“问题就出在这儿啊！这个五女儿一心觉着她大哥是没资格要遗产的，他二哥虽然没了，但还有她嫂子和小侄子占着位置，但在她心里那就更没这个资格了，老三和老四从她爸爸生病开始看都没来看过，当然也难拉下脸皮来要遗产，至于她六弟，就刚刚那个男的，据说家里当初用他几个姐姐的嫁妆钱给他盖了房，所以就更没资格了。”

“……这么一大圈说下来，意思就是所有的东西都该给她？”

常乐妈妈看着那个哭到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瘦弱女人，实在想象不出来她可能是如中年妇女形容中的那样。

“可不就是那个意思？”中年妇女嘲讽道，“真不愧是被婆家撵回来的货色，这心里边转的都是花花肠子！那床的老爷子来的比我们家还早呢，她也就是前几天才过来伺候的，就是被她婆婆撵走以后又来抱娘家大腿了！要我说，如果不是因为被人撵走了，她比她三姐四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这么背后嚼人舌根会烂舌头的！”老太太冷不防地在床上说了这一句，等中年妇女回头看她时，她晃了晃手上的梨核，“我吃完了，你快去给我孙子做饭！”

中年妇女冷哼一声，接过老人手中的梨核，转身扔到垃圾桶里，再回来时，手上还多了一条温热的毛巾，“擦擦手，擦擦嘴，你也真不嫌黏！”

说完，她看向常乐，感慨道：“你们家里是独生子女吧？她是不是没有兄弟姐妹？唉，现在转念一想，真是明智！你说生那么多做什么？要是个个都能省心，那绝对是祖坟冒青烟，只可惜这概率比中个彩票都难！最容易的还是生出一堆讨债货色，等老了让他们有个人商量着什么时候拔管儿。都说是因为一碗水端不平惹的祸，但咱凭良心说那能端得平吗？有的人家儿老大能比老幺差个十岁二十岁，咋端平？年龄差摆在那里呢！非要一视同仁的话那到底是大的那个弱智了，还是小的那个成精了？不可能嘛！他家这老爷子还好是闭着眼睛看不见，这要是都知道，气也要气死了！”

老太太收拾好自己，适时地插了句嘴，“我也要被你气死了，还磨磨蹭蹭什么呢？赶紧回去给小轩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