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柯林家的大城堡内。

“绿色吧，绿色多好看，最近不是还有一个少女电影蛮火的嘛？里面的男主穿的就是这身，超帅气，你穿上肯定是全场焦点......”

林小暖托着下巴看半空中的展示页，手指点着一套深绿色的西装，嘴上分析不停。

“少女电影？你看吗？”

“......我不看。”

坐在她身后的李袖招勾起唇角，揽着腰将人重新拉回怀里，揉揉她的脑袋：“所以你也不喜欢，那就还是这套好了。”

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划过，两人面前的展示西装又重新变回一款经典黑白。

再次轻点，确定。

站在一旁的管家菲尼克收到“确定”指令后马上走出去。

“你就是黑白控！”

林小暖撇嘴，故意扬头，毛茸茸的头顶磨蹭着李袖招的下巴，逗的他轻笑出声。

两人笑闹一阵。

最终，修长的手指抚上林小暖的脑袋，将她轻轻固定住，李袖招歪头附上她的耳朵，声音就像流淌的古典乐：“别闹，小暖，明天我是跟着你前去的，做全场的焦点也不好，要低调些。”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还有一点。”

谈话间，菲尼克已经走了回来，他胳膊上搭着一套成品西装，正是两人刚刚选定的款式。

林小暖直起腰接过西装，将袖口部分折起些许，接过菲尼克递上来的装饰源石别了上去。

“假面舞会虽然都带上了假面，但其实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用袖口的源石标志身份，这块是六级源石，是柯林家族的级别，你刚刚给我挑的那条笨笨的白纱裙上也要别一块。”

“是吗？倒是有趣。”

李袖招懒懒散散地坐起来，依旧将人笼进怀中，低头安静看着林小暖帮他别好切割精致的源石。

“并不有趣，我倒觉得无聊。”

“无聊？为什么。”

“因为这个身份的标志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它就相当于一个ID卡，那个假面舞会有许多地方没有一定身份是进不去的，比如说露台，比如说一些房间或者私人场合，而别上这块源石就可以。”

李袖招眼中闪过些什么。

“这些规定，为什么不写在假面舞会的介绍中呢？”

“默认的小圈子内的古怪规矩吧，我也是这学期从帕皮特那里知道的。袖口别不别源石是区分贵族和暴发户的方式，而别的源石等级又区分了贵族中的等级......这样做，很矛盾啊，明明都已经带上假面了，但又用源石区分，总觉得很虚伪。”

源石后面的结扣结构很精巧，林小暖一边小心翼翼地捣鼓着，一边向李袖招吐槽她对假面舞会这个奇怪规矩的看法。

“虚伪？这不是你们定下来的吗？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李袖招伸手捏捏林小暖的脸，状若无意道。

“不是，是学院的上上上不知道哪届的一群大佬定下来的规矩......啊啊啊别拉啦袖招我看不准了，这个源石很贵的，弄坏了就废了我还得换新的。”林小暖的语气有点无奈，扒下他的手，亲了一口放下去。

她动作很快，但亲昵又自然。

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李袖招微怔，眨眼间迅速掩去。

林小暖对身后人的反应毫无察觉，她头枕在对方颈窝里，还在专心致志和源石背后的结扣做“最后纠缠”。

“至于那些规矩呢？我猜最开始可能是因为一些小圈子，想要抽空在露台在哪个房间聊天，不想被打扰大定下的这个规矩，谁知道现在会异化成这样......”

“异化。”李袖招咀嚼着这个词。

“对的，比起相信这些人从头到尾虚伪，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的初衷没有恶意。假面舞会的开始是美好的，它希望参加舞会的人可以摆脱身份寻找到对的人，但是时间的流逝、参加舞会的人的更替、甚至是一些事情的发生，才会扭曲、变异成今天这样......好了！”

林小暖将别好的源石递到李袖招眼前。

她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但也在执着求表扬。

李袖招垂眼注视着冲他微笑的少女。

她刚刚说的话让他心底有些震惊，面上不显。

他在地下世界、在空中花园接触过太多贵族，性格各异，但共同点都是傲慢至极的上位者态度。

在他们的眼中，出身就是原罪，原罪的存在又理所应当。

就连看上去懦弱的帕皮特也有这样一种默认。

但小暖和他们并不一样。

越是深入了解，他越能发现她对出身的不在乎，甚至还隐隐有对天上地下两个世界存在的不认同。

如果在昨天的告白之前，他和她有过这段对话......

“袖招？”

李袖招的沉默让林小暖有一点疑惑，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茫然问道：“你一直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李袖招回神。

“有。”

第三十八章 源石识别

“啊？难道是刚刚吃的甜点渣？在哪里......”

李袖招单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的极近，呼吸交错，林小暖忽然感觉到一点害羞，眨眨眼想把这点害羞抹掉。

对面的人勾唇一笑，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没有了。”

林小暖这才反应过来。

“小笨蛋。”

李袖招抱着她重新倒在身后的沙发中，懒洋洋地捏着她的脸，看着这张小脸瞬间泛起粉色、变红、再红到耳根，不由得又闷笑出声。

“我才不笨，就是太相信你了！”林小暖气恼锤他，但拳头又很快被他大手包住，手指被绕开，最终十指交错。

“那小暖以后不要再这么相信我了，省的再被我骗到。”

李袖招笑着开口，林小暖此时看不见的眼底有一抹认真。

“我乐意！”

林小暖手被抓住也挥不出拳，最终只能闷闷趴在对方胸口，又嘟囔着重复自己的话：“我乐意，你忍心？”

头顶的人似乎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出口：“忍心。”

忍心？

这才正式成为我男朋友第一天啊？

你这个人有点问题？！

“大猪蹄子！今晚绝对不和你一起跳舞了！”

就算手被对方控制住，她也要让这个狗男朋友知道自己的“厉害”！

林小暖又在他怀中一阵乱扭。

“小暖......别闹......我错了我错了......”

李袖招的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在此之前，他从没有一次这么放肆而单纯地开心过。

“说！你还忍心不忍心？”

“不忍心不忍心，我这么爱你，怎么会骗你，嗯？我舍不得。”

“你要是真的骗我......”林小暖揪住对方衬衫不放。

“如果是真的，任君处置。”

墨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哼哼，我已经录音了！”

“小暖？”

对方微讶。

“还是跟你学的......”

林小暖一想到这点就来气，准备开始新一轮的长篇大论。

“咳咳，小姐，李先生。”

站在一旁的菲尼克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小姐，舞会开始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您和先生要不要先去换衣服？”

“......好吧，今天就先饶过你。”林小暖终于松了手，“你也快换衣服，今晚要做我男伴。”

“我的小公主，今晚我是你的骑士。”李袖招懒懒地托起林小暖的手，在她掌心摩挲。

“骑士的话应该穿盔甲，你穿的是西装，绅士还差不多。”

“是是是，绅士，我是小暖的绅士，快去换衣服吧。”李袖招又推了推她的手。

“不要忘了想......”

“你？”

“是卡戎和帕皮特啦。”林小暖叹气，她当然还没忘了任务，“今晚可能是增进他们感情的好机会，想个办法，怎么撮合一下。还有，昨天通话时我看帕皮特脸色也不对劲......”

“帕皮特喜欢你，小暖。”李袖招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如常，“他今晚可能会向你坦白，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拒绝。”林小暖想都没想直接开口，“不过，你确定他真的喜欢我？”

“这是帕皮特亲口告诉我的。”

林小暖的眼神非常古怪，似乎怎么也想不通，思考了半天：“怎么会，我一直这么努力撮合他和卡戎......”

“小暖，你还不清楚自己的魅力吗？”李袖招垂下眼，捏捏她的手。

“我的魅力，只要迷倒你就够我烧香求爷爷告奶奶了。”林小暖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昨天帕皮特脸色不对又岔开话题，是因为你已经成为我男朋友？”

“是的，那么今晚帕皮特再向你提起这件事......”

“提起什么？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他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嘛，就算他真的再提，我也还是拒绝，只不过我对他还是有点愧疚的，毕竟人家的机械臂是我搞出来的，嗯，要想一个委婉的说辞拒绝......唉，委婉，真是难到我了......”

李袖招忽然心思一动。

“小暖昨天为什么没有拒绝我？”

他盯着林小暖的眼睛，心底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紧张。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你和帕皮特怎么能一样呢？”她摇摇对方的手，又露出讨好的笑容，“哎呀与其相这些，不如赶紧帮我想想怎么拒绝帕皮特啊，袖招你这么聪明，帮我想一套委婉一点点的说法呗？帮帮我叭帮帮我......”

“......小懒虫。”

李袖招捏捏她的鼻子。

“懒也是跟你学的！都是这学期你讲题给我惯的！”

“嗯，我惯的我惯的。”

李袖招的笑容有些无奈。

林小暖一边纠正他的说法一边从沙发上下来：“我去换衣服，你帮我想着。”

“好。”

林小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旋转扶梯处。

坐在沙发上的人看了很久。

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打开通讯。

菲尼克站在他身边，毕恭毕敬，目不斜视。

电子眼所生成的要发给林父的记录，在进入暂时储存一瞬间自动改变。

......

圣约翰·桑德兰学院，东南方角落。

实验教室小楼一楼窗下，金穿着黑色的夜行装，带着身边同样穿着的几位同伴静静蹲伏在黑暗中。

窗外仿生人警卫按照惯常路线巡视而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金身上这套夜行装是根据洛夫洛拉家族最新研究成果制造的——依托于吸光材料的运用和迅速计算画面、控温、电磁感应等技术，这样的夜行衣几乎可以规避掉六级以下武器的自带侦测扫描系统，而刚刚经过仿生人警卫只有可怜的四级武器武装水平。

这样的尖端装备，这样的批量生产，如果放在这个学期之前，金甚至自己都不相信会有穿在身上这一天。

他手中的机械终端也在这学期直接更新换代了三次，见识过顶尖技术之后，他都已经对这更新换代的高速有些麻木了。

额头上，自己最近全面大修过的护目镜忽然一阵响动。

金动手将护目镜弹下。

“金，通知行动计划取消，文件由我亲自去取。”

沉稳的声音传来。

“哦~李，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发誓我会让已经准备好潜入的队员们回去把你的酒吧拆了！还有，你亲自潜入？这样做不会被发现？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别以为是在地下世界还能杀出去......”

“舞会内有特别身份识别系统。”

“门口的检测之外还有身份识别？我的弗兰克老爹啊~这些贵族们就是屁事多......那尤里的蹲守用不用取消？”

金嘴上说着，手下飞快敲着加密代码，“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金，仿生人警卫到达还有5分钟。”

蹲在他身边的苏菲点点自己的战术手表示意。

通讯另一边的李袖招也听到了。

金手抽出手来，得空向苏菲比了一个“OK”手势。

“不用，除了进入舞会的任务之外其他不用改动。”

“收到，那你消失的那段时间用不用我们制造混乱打掩护？”

“......不用，有，柯林在。”

“我有点好奇，你要跟柯林怎么说？‘帮我打掩护’这样......”

他还没说完，通讯就已经被单方关闭。

金慢慢将自己的护目镜重新扶到额头上，揉了揉眼睛：“伤脑筋呢~”

“貌似......首领最近挂你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苏菲在他旁边拨弄枪身，打趣金。

“是啊，从遇到柯林小姐开始。”金继续用手上的终端传递加密信息。

苏菲下意识点头，又很快摇头：“不对，是遇到柯林小姐之后，你的话越来越多了，金。”

“有吗？我只是觉得，柯林她......”

金歪头，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无趣放弃了。

“其实吧......”苏菲斟酌了一下语气，“首领对柯林小姐已经很温和了，你看沃克少爷，现在就被他整很惨......”

“温和？”金笑了笑，不说话。

“......金，你在替柯林说话？”苏菲疑惑。

“不，我只是在忧心李。”

金低下头，将最后一行变更指令的代码敲完，伸了个懒腰，看向天空。

昨天的一场雨，今天天空干净的跟酒吧里的清酒一样。

“李一直以来都是走在我们最前面的人，但也正是因为他一直在前面，我们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算我一直跟着李，也从来都不清楚。

他是说过，如果这个世界一片黑暗，那他就去做最黑暗的存在，他也这么做了，你也知道，他的不择手段和冷血一直被组织里的人翻来覆去拿来告诫新人......

但我相信，他内心还是有一些藏起来的东西......尤其是在柯林小姐到来后。

人是会变的，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我直觉这种变化对李而言，可能穷其一生的珍贵。

我现在只是有点担心，将来有一天，他后悔了，但没有任何办法去弥补。

有些东西，打碎了，就碎了，永远拼不回去。”

苏菲点点头：“太抽象了，说人话。”

“......我怕李喜欢上柯林小姐。”

苏菲一听，乐了。

“首领是装的啊，你担心个毛线球？装的这不你都信了！你应该担心的是装不像！”

“不怕装不像，毕竟现在很多东西都已经搞到手了，摊开来讲我们也有硬气的底牌，但就怕装的太像呢，就......”金靠着墙壁，头垂下去，说的漫不经心。

“就什么？”苏菲茫然。

“憨批，说了你也不懂~比起关心这个，小苏菲啊~失恋第一天，你都没有其他感言了吗？别担心，就算你失恋了，爸爸也依然爱你......”

金拍拍苏菲的肩膀摆出“慈父”般的微笑。

“丫闭嘴吧还搞我呢？”苏菲一把扒掉对方爪子，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突，手里的枪也想突突突。

“哈哈哈哈哈哈......”金一阵猖笑。

“闭嘴闭嘴，一会儿招警卫过来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