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休假。”老弗兰克将手中的毛巾搭在吧台的桌面上。

“万岁！”

菲尼克欢呼，甚至还自己播放了一段节日欢庆的音乐，看的老弗兰克和布鲁都笑他。

林小暖坐在沙发上，单手托腮看着活蹦乱跳的菲尼克，不禁也勾了勾嘴角。

“小暖。”

布鲁忽然喊住了她。

“嗯？”

“明天你有事吗？”

“没有。”

林小暖这次去见卡戎和帕皮特是背着几个人去的。

她也已经将时间都安排妥当，足够她在天亮之前返程而不被任何人察觉，就算出现了意外情况也可以在第二天天黑之前返程，《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上已经计划万全。

“我这几天都想呆在房间里睡觉。”

这是她的惯例，刚开始时老弗兰克和布鲁还有些惊讶，但现在已经慢慢接受并习惯了她这么做，毕竟她平时就不太喜欢说话，总是一个人闷着。

“嗯，呆在房间就好。”

布鲁的话让林小暖觉得有些奇怪。

她动用系统能力搜索了一下最近的新闻、各界的动态，并没有发现16区有即将出现什么骚乱动荡的征兆，去外面闲逛还是很安全的。

所以为什么布鲁会说“呆在房间就好”呢？

该不会是发现了她的动向吧？

她再次借助系统功能搜索布鲁这几天的行踪，发现并没有什么怪异点。

也没有翻看过她记录整个计划的《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

经系统初步判定，85%的概率是布鲁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林小暖放心了。

晚上，和布鲁和老弗兰克打过招呼后，林小暖回到了小别墅内自己的房间，再次根据《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中的计划内容梳理了一遍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内容。

“找卡戎，开启‘具体任务自动生成器’，与卡戎交流获取信息；

找到帕皮特，开启‘具体任务自动生成器’，与帕皮特交流获取信息；

根据新出现的具体任务进行后续操作，处理好离开后的收尾工作，拜访行动结束。”

简简单单的内容，却因为她的健忘而变得十分艰难。

林小暖不放心，甚至还在自己两边的口袋里都放了便条，提醒自己要随时随地看《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不要忘记为什么会去到卡戎和帕皮特面前。

一遍一遍的默背，一遍一遍的提醒中，终于，时针指向了晚上10点。

到了《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中写好的时间点了。

林小暖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要设置在这个时间启程，但她目前已经不再回想，而是握紧手中的《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准备果断开启系统传送功能。

五彩的华光自她身上闪现，如同清泉般环绕她周身流动，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林小暖静静地漂浮了起来，身形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咚咚咚！”

敲门声。

林小暖从半空中一屁股摔到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爬起来，将手中的《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放在门边的桌子上，动手拉开门。

“小暖，你明天真的不出去，对吧。”

门缝外是布鲁的笑脸。

“......不出去。”林小暖面无表情。

“不出去就好，不出去就好......那明天我可以带朋友来问候你吗？”

“......什么时候？”

如果与自己的时间冲突......

“明天晚上。”

晚上，不冲突，她赶的回来。

“好的。”

林小暖双手扒门点点头。

“......你不问问我这个朋友是谁？”

布鲁像是有些憋不住了一般。

“布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也不用问。”而且与任务无关的东西，她也不会在意。

布鲁一愣，伸手摸了摸林小暖的头，心里要帮林小暖找到良人的目标更加坚定了。

“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林小暖微笑着关上门，松了口气，重新开始传送。

即将传送到卡戎附近的最后一秒，她隐隐约约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忘带了什么东西，然而还没等她想起来，人就已经从房间内消失了。

......

空中花园，沃克家族新驻地东南角，城堡风建筑最高层。

卡戎正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俯视整个圣约翰·桑德兰学院。

那里灯火通明，就算进入了夜晚，在走在学院中路上的人已经三三两两，但依旧华灯不夜。

相比之下，在她的身后，整个沃克家族的其他建筑皆是一片暗色，并无昼夜不休的要求。

帕皮特说过，桑德兰学院永不眠是为了让小暖找到回来的路。

而整个空中花园的中心城市布局也维持了曾经的样子，这是怕柯林小姐回到空中花园时，因为这里的改变而迷失方向。

柯林小姐喜欢甜品，就在空中花园开起好几家甜品连锁店；柯林小姐喜欢懒懒散散将工作丢给仿生人去做，就在空中花园安置大量仿生人的工作岗位；柯林小姐喜欢宅在家里，就出台政策支持家居智能型仿生人的科技发展......记忆中的柯林小姐喜欢什么，空中花园就会出现什么，只为了她回来时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第七十二章 灯火不夜

而这一切，卡戎都看在眼里，也有参与。

如果说十年前，在丢下柯林小姐的时候，她还会认为帕皮特对她特别，那么十年后，她已经无比清楚，那些特别都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是柯林小姐送来的仿生人，因为她可以变成柯林小姐的样子。

当初卡戎第一次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愤怒过，她认为自己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

她甚至开始憎恶帕皮特提在嘴边的“柯林”，甚至用在战场拼杀的方式来证明她和那个娇弱的柯林小姐不一样，她要比柯林小姐更强！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因为帕皮特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位柯林小姐，不是因为柯林小姐娇弱，不是因为柯林小姐比她更笨，也不是因为柯林小姐求而不得......只因为柯林小姐是柯林小姐，而柯林小姐的一切，帕皮特都会喜欢，不管好的、坏的。而她的拼命证明，除了让帕皮特更明白她与柯林小姐的不同之外没有其他用处，甚至会将帕皮特推的更远。

就像两世界战争结束时，帕皮特只是以看一位跟随者、一位下属的目光看待她，就连曾经凝望她以思念柯林小姐的动作都不再有。

卡戎越来越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为了什么而战，为了什么存活。

抛弃了柯林，她已经不再忠诚；放弃了帕皮特，她也没有了柯林小姐所追求的爱情......那么她获得生命、获得思考、获得自由的意义又在哪里？

她试图从书中寻找答案，但每读完一本书，她就会被提醒一次——她想见柯林。

带她从无意识中醒来的人是柯林；教她凡是生命皆宝贵、皆有存在意义的也是柯林；让她意识到自己是独立的、和他人平等的个体的也是柯林；让她懂得什么是忠诚、什么是爱情的也是柯林......她读不懂书，但柯林小姐能读懂她。

柯林会给她无限包容、会在意她的想法、会在她迷茫时为她排忧解难、会在自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却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放任她离开......

柯林曾经对她是那样的好，她却像一个跌跌撞撞的孩子，因为自己走了几步，就执意甩开了领着她走的柯林的手。

而这一甩开，竟然再也牵不回去。

她当初为什么没有意识到柯林对她有多么特别？

这是卡戎第一次尝到后悔的苦味。

她试图通过和其他仿生人对话的方式，模仿柯林小姐和自己的曾经，以此回忆过往，但这种模仿居然带来了出乎她意料的结果——和她对话的仿生人觉醒了，和她一样拥有了自由的并非程序推演意志。

发现了这点之后，卡戎将这段回忆编成程序，尝试着发送到战场中战斗着的敌方仿生人系统里。

效果惊人。

那些无坚不摧的杀戮型仿生人忽然停止了攻击，在一段时间摇摇晃晃的适应后，以卡戎为圆心，一层层面向她单膝跪下，感谢她将他们从毫无意识的混沌中解放出来。

他们将她奉若先导、视为自由意志的精神领袖、推为新的仿生人纪元的开创者，但只有卡戎知道，她今天的一切都是柯林小姐给的。

没有曾经的柯林拉着她蹒跚起步，她无法拯救任何一位仿生人。

而现在，她重新陷入无尽的迷茫中，但能够拯救她的柯林小姐已经不在了。

她，很想念柯林小姐。

她和帕皮特终于达成了一致——他们都想让柯林回来。

而李袖招和他的“虚数空间”，就成了两人达成一致后最大的阻碍。

卡戎无法理解李袖招，她无法忍受李袖招会卑劣到这种地步。

柯林小姐曾经为他冒过的险、生出的担心以及所有的爱意，她作为柯林小姐最亲密的人都看在眼中，透过柯林小姐与她行为模仿系统相连的耳钉，她能体会到柯林小姐每一句话的小心翼翼、以及每一份发自真心的承诺的分量，但这一切都被曾经的李袖招弃之如履。

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自己的欲望伤柯林小姐至此，让她无立锥之地，让她痛失唯一亲人，让她交出所有的保命符，让她沦落天涯......现在竟然还想和柯林小姐回到从前？

他凭什么呢？

凭柯林小姐喜欢他？

他当柯林小姐是什么呢？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她绝不允许！

就算柯林小姐可能会因此而讨厌她，就算因为自己的离开柯林小姐已经对她伤心绝望，她也要扞卫柯林小姐的最后一丝尊严——柯林小姐，绝不能再落到李袖招的手中，绝不能再受蒙蔽！

她和帕皮特合作，不停击败着李袖招带领下的“虚拟空间”，她凭借着自己无往不利的优势翻遍了一个又一个柯林家族的秘密实验室，她和帕皮特在三大势力之间周旋，为走丢在外面的柯林小姐提供一个安定而和平的环境......

卡戎无法解释为什么有她和帕皮特在的战场上，李袖招总是会毫无理由节节败退，她只能模糊地将这些都归结为柯林小姐的力量——因为她和帕皮特都信仰柯林小姐，而心怀信念的人才会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但柯林小姐并非她的神明，她也不想乞求柯林小姐再度垂怜，她有比一般信徒们更大胆的想法——她现在只想第一个发现柯林小姐，带柯林小姐回到空中花园，好好藏起来，不让人再受到一点伤害。

她可以陪着柯林小姐聊天，看那些毫无营养的感情剧，烦闷作业做不完，因为一道题的分歧互敲脑袋，一起逛神经网络世界，拖着大喊着“我不行了”的柯林小姐在跑步机上跑步......只要柯林小姐需要她，除了和李袖招有关的，她都会毫不犹豫为柯林小姐去做。

柯林小姐是那么简单，那么容易满足。

但又失去了那么多。

而为找到了柯林小姐，现在的卡戎愿意付出一切......

只要柯林小姐能回来......

圣约翰·桑德兰学院的灯光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蔚蓝色的电子眼不停闪动。

握紧的双手又颓然地放下。

她想，她可能要这么一直等到生命的尽头。

卡戎长久地静默着，站在窗前，就像一尊雕塑。

但下一秒，她的视野中，桑德兰学院的一条小路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蓝色的连接圣约翰·桑德兰学院监控系统的仿人瞳孔侦测到异常，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迅速变焦。

“身高范围：......符合，身体特征：......符合，神态动作......”

“哗啦！”

一声脆响。

落地玻璃已经应声而碎，而刚刚站在窗前的卡戎已经不知所踪。

......

圣约翰·桑德兰学院。

林小暖正站在一座建筑面前进行系统扫描，好确定自己目前所属的方位，以及距离卡戎还有多远。

她才刚到站。

“圣约翰·桑德兰建筑群一座，昔日的贵族学生教室，在特殊时期有承办假面舞会功能，方位是......”

“柯林小姐！”

来自身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