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家族
作者:追你到太极桥 | 分类:其他 | 字数:2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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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芳华已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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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自然声音消了,因为气出了,嗓子也哑了。我不敢再去能大伯家蹭电视机,只好不时站在碓窝上远远地瞅一眼。我以为自己参与骂了一声,也被当成了“敌人”,重要的是,我怕我妈背地里揍我,她下手经常没轻没重的。
陈慧茹升上中学去,没人找我下象棋、军棋、五子棋、跳棋,我决定去“借”她家的液晶电视长长见识,可惜陈真宇在家里,他要看《喜羊羊与灰太狼》《虹猫蓝兔七侠传》,我想先看一下《神探狄仁杰》的大结局,只好等插广告的间隙让他换台,骗他说看的是“房子打爆炸”,因为从动画片到动作片,他也还是感点兴趣的,而且从精彩的片头来看,他也信以为真。
有天奶奶也上坡了,我和陈真宇进不去堂屋,只能进山当头的灶房,柏宇说:“我有点饿了。”我说:“有吃的吗?”他说:“我妈让我饿了把面条热了吃。你会弄吗?”我说:“找点热水。”柏宇提起暖瓶晃晃:“热水也没有,你吃不吃?”我灵机一动:“面条反正是熟的,用冷水泡也行。”我俩一人一碗冷水面条端到窗台上吃,我一边吃一边教柏宇说脏话,可能是受到耳濡目染的影响,无师自通,在学校里我也习惯在每句话前都带一个“妈了个巴子”,听起来很有气势,但每次说完我都懊恼,觉得下次不能说了,毕竟老师教我们要有礼貌。
那天趴在窗台上对陈真宇传授了我了毕生所学,从“妈了个巴子”到“你爸杀鸡,你妈卖批”,听到的,能想到的,都说了,我念一句,他学一句。四娘回来在墙边立挖锄,听了个正着,告密到我妈那儿,她付之一笑,倒没打我。但我跟四娘“结了仇”,再不想到她家去了。
我拿着象棋跑到陈笛家切磋,开局还没布好,幺娘就过来念经,说:“女孩子家家,不学做饭,学什么游手好闲下棋?”这话表面上在说陈笛,实际上是念给我听的,话风不对,我也就收拾棋子棋纸撤,但有一粒相怎么也找不到,陈笛酒窝含笑看着我满屋子找,原来她踩在她的光脚丫子下了。当我把被弄脏的新相装回盒子后,我暗暗说,再也不着陈笛玩儿了,她这个人,不能处。
那我还能找谁玩儿?我不可能找一老念的,她在老爷怀里抱着诓的时候我没印象,等她知世一些,跟着陈笛和她妹还有她弟弟陈广子,以及钢哥家的龙凤胎一起玩,女孩儿可以和女孩儿玩儿,可以带讨厌的小弟弟玩儿,咱玩不到一块儿。尽管她是我亲妹妹,但她还没上学,而我是个大男孩儿,我只能自己和自己玩,甚至自己玩儿自己。做作业,看小人书,打“小虎队儿”纸片儿,爬树,抓绿娃儿,逮蟋蟀,用火炮炸堡坎倒能和陈慧茹倒能玩一起,但我说了,她现在是小学生。
我养成了一个爱好,睡下午觉。有一天累了,睡醒起来是黄昏,以为天亮了,妈怎么没有叫我吃饭,背上书包就跑,如果妈没有叫住我,我就滋溜走远了,再让高坎子的舅婆看见,那就坏了,准备撒石灰。我看了一眼从西边升起的太阳,垂头丧气回屋里,放下书包,不知做什么了。我问陈一念去哪儿了,妈说估计在陈萧(陈笛妹)屋耍。我突然想去找她们玩一玩,放眼观去,上村里其实没几个孩子了。
那时候猴叔新修了漂亮的平房,立于木房坎下,木房废弃已经拆掉四侧板壁,徒留空旷的架构。一老念一开始在和陈萧陈广子玩过家家,楼上楼下都在跑动,我跟着爬梯子上板楼,见她们挼了一堆红籽做饭,又挂了几桠带刺的说是腊肉。我撇撇嘴,开始评此论彼。她们为了孤立我,跑到新房后面的水缸前,开始舀水——瞧瞧这假巴意思挥汗如雨的勤劳样儿。
这时候陈笛从后门出来了——裹着浴巾,我一下就把头缩了回去,不敢张望却偷瞄一眼,我似乎感到身上有一股原始的冲动在穿梭,直盯盯望着大女孩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被浴巾分割成三段各有各的白,头脑有些僵硬。尔后听到三个小孩讲我也在这儿,有点吓坏了,赶忙趴下头藏了起来,许久再看,又只剩三个小孩儿围着一碟蜻蜓的尸体打转儿。陈笛既已离开,我也立马回家,经过她家新房子的时候,隔墙听到水声,或许里边是厕所,一想到这么可爱的邻家妹妹也跟我一样,要排泄要排遗,我有点黯然失落,兴趣索然。
提到厕所了,说说我家那个厕所吧。清水镇农村的厕所都是人畜合一的,两格猪圈并一格卫生间,所谓卫生间,只是两根圆木在粪坑上架成桥,中间留下自由下落的通道,稍微人性一点的,把蹲位的地方削平。卫生间外墙底,会留一个供长把粪勺出入的滑面隘口——粪口缺。幸运的是,我家的粪口缺开向路边,灌溉取肥方便,不幸的也是开向路边,等我方便的时候很可能被人发现,那时我便无比羡慕陈笛家那种用墙隔得彻底的卫生间,真正的卫生间。
渝州多山多雾,清晨早起的人们便坠入雾中,五米以内人狗不分,相遇凭打响声交流。黄豆收割完之后,我妈没那么忙了,于集上买了一包豇豆籽、一包豌豆种,离下土还有点早,不过她还是保持着那种早起的习惯,我只有上学时早睡早起,一放假就肆无忌惮。“懒王,睡到午晌,听见碗响,起来赌抢。”这就是娘俩儿用来编排我的。
也是适逢其会,那日妈照常早起,先往厕所解手,解裤下腰正蹲了一会儿,腿脚微麻,左手抓一把纸,右手掏一把雾,由于墙内昏暗,并看不清雾的色质。此时,路上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这不稀奇,赶早忙活的人多的是。我妈揣着平静一和丢丢紧张等待它在远处消失,我猜的。但它并没有消失,甚至在粪口缺停了下来,尔后是解裤腰带的窸窣声,半秒后,哗哗的放水声亮起来,来者的喉咙里放出一种舒缓的声调。如果妈微侧身看,还能看到一股强直的水柱拍散在缺口的滑面,甚至还有一两滴尿液溅了起来。
“是哪个啊?”
我妈敞声问道。那尿柱分明也抖了一下,没听到来人的答复,又听到拉裤头的声音响起,那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响起,消失在雾里了。
只是不知道藏在雾中的究竟还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