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娴张口刚想回话，四爷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康熙远远一看，又瞧瞧楚娴与俩团子身上的衣裳，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四福晋今日穿的衣服颇为特别啊。”

楚娴腼腆一笑：“妇人之心，但求亲近罢了。”

康熙随口问道：“这是福晋给老四庆祝的方式？”

楚娴颇为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

四爷走到跟前，下意识询问楚娴一句“怎么了？”

问出口才觉不妥。

康熙不计较的摇了摇头，表示无事。

震寰大师在此时告退，康熙点头准许。

他将弘晖放下，又看看站在一起整整齐齐的一家四口，心中感慨。

楚娴的这份心啊，世间罕见，天下少有。

难怪老四每次出远门时，楚娴从不担心他在外面乱来。

若有娇妻如此，别处的温柔乡又怎么会显得独特。

康熙不过是想了一句，便很快的回过神来。

他并无称赞一双人的意思，不过只是惊奇，和其他皇子福晋相比，楚娴要显得熨帖的多。

但总归还是开枝散叶的好。

“不知皇阿玛来此……”楚娴见两人许久不说话，便开口问询道。

“朕来看看佟佳氏。”康熙语调淡淡，听不出来喜怒。

三人顺着潭柘寺的石阶而上，一直到后山孝懿仁皇后墓前。

每到此时，四爷都要比以往更沉默些。

康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站在四爷一旁，看着四爷毕恭毕敬的上了三柱香，又磕了三个头。

楚娴教着两个孩子一同跪下，随四爷叩拜。

荣欣和弘晖虽然不懂，但在此刻，他们却异常懂事。

“你怨朕吗？”在四爷起身的时候，康熙忽然看着孝懿仁皇后的陵墓问了这么一句。

“皇阿玛说的这是哪里话，儿臣有何可怨？”四爷轻巧反问一句，倒是让康熙有些不知所措。

他哈哈大笑两句，“山西巡抚等官贪污库银一案，你怎么看？”

“搜刮民脂，朘削百姓，其行恶劣。”

“让你去山西清查此案，你去也不去？”

“本是户部之职，责无旁贷。”四爷答的一板一眼。

“好好好。”康熙连道三个好，然后又看向楚娴：“你怎么看？”

楚娴还在四爷要出差这件事情里回不过来，忽然这一句，让她有些怔愣。

“山西知府来报，涉案可达万两黄金。不过小小官吏，便能贪污至此，其心可恨！

往上看，朝中必有庇佑之人，往下看，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若非山西知府是朕亲自提拨，这贪污一事……恐不得知。”康熙的身形板正，说到这处才微微有些激动。

楚娴默然。

康熙也没逼着楚娴非要回答。

他回头看向他这个儿子，“你可考虑清楚了？山西一行，非几日之功，亦有可能数月难勘，入生命之险，荣欣和弘晖才一岁……”

楚娴站在一旁一度有些紧张，握着弘晖的手心都攥出了汗。

原来今日召四爷进宫是为此事。

可他为什么又要亲自来潭柘寺，当着孝懿仁皇后和她的面说这些呢？

“儿臣考虑清楚了。儿臣要去。

此事涉及颇多，牵连甚广，儿臣是最佳人选。”

四爷的话一向简练又干净。

他看也没看楚娴，只是颔首鞠躬拱手，向康熙表明他的决心。

康熙点点头，“户部那边，你有想带上的人吗？”

四爷摇摇头：“儿臣一人即可。”

“当真？”康熙有些惊讶于四阿哥的大话。

“当真。”四爷回答的认真。

康熙又笑笑：“既如此，那你就独自去吧。”

四爷领命，转身就要走。

“不必急于这一时，过完生辰再走也不迟。”康熙淡淡道。

楚娴真是发现了，每逢四爷的生辰，总是要有这样那样的事。

不过她倒是没想阻拦。

除了担心四爷走之后，她要消耗的生命值。

其他的，她知道，四爷都会办的很好。

“佟佳氏还在的时候，时常跟朕讲起你，说你待人待己都颇为严苛，凡是交给你的事，无论大小，你都不愿意让它出一点差错。

这点，朕很欣赏。

只不过，你若什么事都接下，什么事都不推诿，那你若成了一代贤王，岂不是要把自己累死？”

康熙这话说的直接，听着也挺暖心。

可是楚娴知道，这话的背后都是想让四爷表达一下自己的忠心。

为国者，肝脑涂地；为家者，尽心尽力。

心不心疼是一回事，需不需要有人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天下人都想贪图安逸，那百年后、千年后，又有谁能幸免于难？

圣人云，居安思危，就是如此。

四爷一字一句的把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身为臣子，若不能为国分忧，为民分担。

那并非享逸，而是无能。”

四爷句句铿锵有力。

楚娴震惊之余，又有些酸胀之感。

小七在她意识里张大了嘴巴：“老大，他怎么跟你想的一模一样？”

楚娴无声笑笑。

因为四爷，就是这么的一个人啊。

康熙听了，背手在陵墓旁走了两步。

随后，拍拍四爷的肩膀。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什么也没说。

他走的那时候，潭柘寺天边红云出岫，一派澄明。

他喊来住持，大笔一挥，把那“潭柘寺”三字，由此改成了“岫云寺”。

楚娴是跟四爷回程的时候，才听到这个消息的。

那时候他们刚拜完孝懿仁皇后不久。

四爷首次没跟震寰大师手谈。

他们来的匆匆，回去的也匆匆。

楚娴本来以为他们会在潭柘寺待上一天一夜，次日返回。

哪曾想，事事皆有变数。

四爷在车上问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楚娴摇摇头，关于四爷的决定，她从不多嘴。

弘晖捧着四爷一直拿着读的书，翻来覆去的掀，也不知道究竟认识几个字。

荣欣搂着楚娴的脖子问，“阿玛要离开我们吗？”

楚娴摇摇头：“不是，你阿玛只是去打老虎罢了。”

“老虎？”

荣欣还没见过老虎，所以对这个名词有些疑问。

“嗯，打完老虎，就又回来了。”楚娴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