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
作者:海的挽留 | 分类:古言 | 字数:64.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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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顾云容担心桓澈再出什么事, 一直到战事临近收尾时才回宫。
她临出宫前做了安排, 让春砂等人对外说她身子不适,在殿内歇着养病。
回宫之后,她问春砂可有人前来探看她, 春砂正要摇头,忽然一顿,道:“梁王与岷王一道途经此处时, 问了娘娘这两日因着何病一直未出门, 奴婢对付过去了。不过梁王意态随意, 像是随口一问。”
顾云容不相信什么随口一问, 尤其是经历过后花园那件事之后。
她之后也偶尔听说梁王宣太医诊疗, 但具体状况她无法探知。不过她忖着, 照着当时那情形来看, 梁王的命根子很可能已经废了。梁王被狮子猫咬过后,她见过他一两回,总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沉的。
桓澈回宫之后, 被太后叫去问话。
太后听闻外头的乱子已经基本平息, 问挑事之人可拿住了。
“禀祖母, ”桓澈躬身,“京军三大营里的几个内应已经揪出, 不知可还有漏网之鱼,如今正在排查。孙儿也已经派人去追捕吴王等人, 应当很快就会把人拿住。”
太后点头, 又道:“那祸首呢?你可查着背后主谋了?”
没有人在背后挑唆, 不可能闹这么一出乱子。
桓澈踟蹰一下,上前俯身在太后耳畔低言几句。
太后转头看他。
“此事当真?”
“孙儿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不会跟祖母明言。”
太后皱眉沉吟片刻,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桓澈道:“孙儿想……放长线钓大鱼。”
自打太后圣旦那日出事起,桓澈就一直奔忙不住,眼下好容易稍得喘息,在太后处回了话,便转去寝殿歇息。
桓澈困乏难当,就近去了顾云容的寝殿。他才一入殿,就看见顾云容在给那只狮子猫梳毛。
猫主子扭头看到他,“喵喵”叫了两声,权作打招呼。
顾云容回头瞧见他,立时起身迎上来,问他饿不饿渴不渴云云。桓澈转头看了狮子猫一眼,见它竟是跟在顾云容身后欢蹦乱跳地迎上来,还卧在地上仰起脑袋看他,完全没有霸占了他媳妇的自觉,当下冷冷睇它一眼,挽住顾云容就往里去。
狮子猫也跟着晃了进去。
桓澈说他眼下只想休息,不让顾云容去给他预备茶饭,只让她陪着他。
他搂着顾云容往床上躺时,一眼就瞧见床榻外侧粘着几根白毛。
不用问,又是猫毛。
桓澈面色一沉,抬手一拂,把猫毛扫落在地。
看来顾云容诚不欺他,他不在的这些时日,他的位置,都是猫躺。
他顷刻将顾云容压在身下,在她鼻尖上咬了一口:“你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被我压一晚上,二是把那只猫扔出去。”
顾云容哪个也不想选,打岔道:“那日之后,你觉得如何?”
他知道她说的“那日”指的是她激他那一日。她虽则是等后头战事收尾才离开的,但因他诸事缠身,两人一直没有好生说过话。
他微微敛眸。
那日之后,他没有再遇见过类似的情形,所以也不知自己的病到底好了没。但他自己心里有一种感觉,一种莫名的、微妙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可能和从前有所不同了。
从前他非止身处幽闭之地会身心痛苦,还不愿听人提起、描述任何关于此的话茬。
正如顾云容所言,其实就是不肯面对那段过往。虽然他一直积极接受疗治,但其实内心始终是拒绝面对这个病症的。
从来持着这种心态,也无怪乎这么多年过去,顾云容对他的疗治一直收效甚微。
顾云容激过他之后,他才发现这个积存多年的问题,顿觉似醍醐灌顶,甘露洒心。
顾云容激出了他对自己过往心境的反思,也激出了他与心疾对抗的斗志。
他不敢说他经此一役便彻底好了,但他觉得再遇见幽闭的状况,他的反应必定不会再如从前那样强烈。
顾云容那话是打岔,但也是确实想问,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答,心里便是一沉。
莫非她那般嘲他还是没甚效用?可她瞧着他那日从战场上下来,好似已经没了异常。
“我好像仍是没好,”他趴在她颈窝,用冒出些许细小胡茬的下巴轻蹭她娇滑腻软的侧颈,语声又轻又缓,“要不你再哄哄我。这回不要骂我了,你大抵不知,你凶起来骇人得很。”
顾云容被他的胡茬扎得又疼又痒,直拿手推他,让他去刮胡子。
虽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说大行其道,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修理身上的毛发,不然一生叠加起来,头发何其长,胡须也是同理。
顾云容攘了半晌,非但没能把身上的男人攘开,反而被他越压越紧。他好似是特地留了点胡茬来扎她的,扎了脖子又去扎脸,借着吻她的机会,绕了一圈,又慢慢往下去,好似是打算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都蹭一遍。
顾云容扭躲之际,无意间瞥见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想起他方才那番话,忽然意识到,这家伙好像是装的。
第一百零四章
他的病很可能已经好了。就算是没有彻底病愈,也是离摆脱心魔不远了。
所以方才很可能是在撒娇。
顾云容心里忽觉甜蜜,仿佛有蜜糖脉脉淌过。男人若是跟女人撒娇,大抵表明他是真心爱她。撒娇是一种示弱,强势的男人愿意露出温软一面,一般而言,是全心信任的表现。
顾云容脑中转着这些念头时,已经被他掀了衣衫。她一惊侧身,避开他火热的目光:“你不是说困得很,眼下只想休息么?”
“休息前做一件大事也无妨。”
桓澈正要将顾云容翻过来时,陡然听见一声猫叫。
顾云容扭头,发现狮子猫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往这边看。
桓澈随手捞来一条锦被覆住顾云容的身子,皱眉道:“这猫还是个色胚子,我怎生觉着它看得两眼冒绿光?”
顾云容转头望去,猛然想起一件事,忙拽来一条薄毯盖住他下半身。
“它可能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你,确切说是看你的下面……你忘了梁王那件事了么?”
她怕它把他的命根子也当耗子啃了……不过也许是她想多了,这猫那么喜欢他,还等着管他要小鱼干,应当不会冲上来攻击他的。
桓澈明白顾云容的意思,阴沉着脸盖好自己下面,唤人进来将猫抱出去。
他回头见顾云容伸长脖子目送猫出去,还嘀咕着猫是不是饿了,心中愈气,他要是再晚回几日,她是不是就当真要猫不要他了?
他一把抓住她双肩,此刻困意全无,打算把积攒了多日的力气都使在她身上。
果不出桓澈所料,不久之后,吴王与几个藩王便悉数落网。
吴王等几个先帝之子因着辈分高,又大约认为贞元帝已经驾崩,态度很是蛮横不逊。
几人被押到太后面前时,甚至几番不肯下跪。
桓澈径直给一旁押解的兵士递了个眼色,拿着棍子猛击几人膝窝,一直打到肯跪方止。
吴王抬眼盯着太后,神色又冷又横。
太后当年并非先帝皇后,是凭借嗣君生母的身份才登上太后之位的。当年先帝总讲究嫡长子继承那一套,在这项祖制之下,前头也确实没有越过长子嗣位登基的先例——举兵夺权的除外。他以为自己身为序齿最末的皇子是全然与皇位无缘,没想到他的好兄长如今弄出了这么一招废长立幼,还立得众望所归,人人称道。
真会耍弄人心。
桓澈是幺子,他也是幺子。
早知如此,他当年也多卯卯劲了。先帝当初对他也算是喜爱,说不得他当年钻营钻营,后头坐上龙椅的人就不是贞元帝了。
太后审问他们幕后主使是哪个,吴王梗着脖子道:“孙娘娘,你一个后宫妇人,凭甚来鞫问我等?孙娘娘莫非不知太-祖爷当年立下的‘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孤不甚想与你讲话。要问,也是皇兄来问。”
他说的皇兄指的显然是贞元帝。
太后不急不恼,语声平平稳稳:“太子问你们,你们说他是小辈,不配问话;我问你们,你们说后宫不得干政。倘若我让你们皇兄来问,你们就肯招了?”
吴王道:“这是当然。”
横竖皇帝也死了,上哪儿再来审问他们。
太后笑了笑:“皇帝如今病重,不便问话。不过,在皇帝审问之前,我欲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现在招认,还能留个全尸。”
吴王嗤笑:“孙娘娘怕是在后宫里逞威风逞惯了,您为何不掂量掂量,您一个皇太后凭什么处置我等?况且,我等可是前来靖难保驾的,您问了半日,孤倒想问问您,太子阴私外贼,为求谋位不惜媚外,您怎不处置?”
太后前头听吴王对她不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如今听见他当着她的面往她乖孙身上泼脏水,立时拍案恼道:“你这厮莫非开了天眼不成,你远在吴地,怎知太子阴私外贼?听风就是雨,你这德性,活该给人当枪使!”
吴王咬牙,竟被堵得哑口无言。旋又说起自己的封地就在吴地,太子当初三度赴浙,他听说太子与佛郎机人和倭王都有所接触,太子之后能顺利正位东宫,他不信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襄助之力。
太后冷笑一声,命将吴王等人押入诏狱,让北镇抚司的大小属官好生招呼他们。
京军哗变与诸藩之乱平定之后,桓澈才将一应善后事宜处置稳妥,又传来奏报说,数万海寇集结于山东登州府附近海域,叫嚣着要见皇帝。如若皇帝一月之内不予理会,他们便要将山东沿海抢个遍。
山东虽离倭国比江浙近,但因着诸般因由,倭患始终极轻。因此山东兵虽悍勇,但并无多少水师可用,海寇若是当真闹事,还需从浙闽调兵应援,极其误事。
顾云容完全不明白这群海寇在想什么。若说他们是受人指使,那就更怪异了,指使他们见皇帝作甚?
她起先以为是自己脑子不够用,想不到肯綮,但后头问桓澈,他说也觉海寇此举怪异。
顾云容问他打算如何,他沉容许久,吐出个“等”字。
顾云容讶然:“难道不该趁着这一月的工夫,集结兵力前去剿灭海寇么?”
他敛眸道:“细论话长,总之安稳等着便是。”
闻听消息的岷王急急去寻梁王,问他此事究竟是怎么个说法,为何那群海寇没有按照先前的约定做事。
“我怎知道,”梁王冷冷乜斜他,“我只负责出主意,事情不是五弟手下的人办的么?”
岷王阴着脸道:“那群办事不利的夯货,我要剐了他们!”
“五弟剐了他们也不顶事,不如想想是哪里出了偏差。此事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非但没跟海寇那边谈成,还得罪了海寇,这才惹得海寇没口子乱说。二是,有人插手了我们的计划。”
岷王暴躁道:“谁能插手?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左右数万海寇!”
“五弟怕是忘了一个人。”
岷王脑中灵光一现,难以置信道:“他?若是他,那目的何在?”
“这还真难说。我们先前让海寇群聚山东沿海,吆喝让太子把欠他们的好处费补上,坐实太子的勾结外贼之名。届时只要海寇在山东劫掠一番,百姓就会把愤恨加诸太子一身,太子民怨一起,形势就对我们极其有利了。但这群海寇却临时改口,这样一来,海寇闹事的意义就全然不同了。此事只对太子有利,倒像是太子察觉之后反将一军。”
“那也没有道理!那人实质是个海商,商人唯利是图,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太子。太子能给他什么好处让他一再襄助?他又不缺银子。”
梁王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绝色无双的美人面。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
能爬上万寇之王那个位置的,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心狠手辣、冷心冷情,这样的一个人怎会当真对一个女人上心。即便上心,也没有理由去帮自己的情敌。
这太荒谬了。
岷王恨恨道:“那太子能收买,我们也能,有他相助,事半功倍。”
梁王讥笑道:“你拿什么收买?这事,难得很。”
海寇的一月之期未满,对于吴王等人的审讯已经有了结果。
诸藩承认自己不过是听信谣言才急匆匆赴京的,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此番赴京的私心。至若京军哗变的幕后主使,他们亦不清楚,跟他们联络的一直都只是底下办事的人,他们未曾与上面施命之人谋面。
邓进将诸藩的供词呈于桓澈时,桓澈几眼扫完,淡声道:“改。”
邓进诧异抬眼,不明所以。
“我说着,你听着,回去后拟好了,再递上来。”
是夜,梁王使人来向岷王传信,说桓澈已预备对他们下手,让他作速离京。
岷王闻讯,知道梁王约莫是已收到了确切消息,不然不会这般传话。若非紧急,先自离京容易打草惊蛇不说,还是心虚之举,往后处境被动。
岷王一面命人收拾行装,一面向前来传话的张公公询问目下状况。
张公公是梁王的大伴,是伺候了梁王二十来年的老人儿,眼看着情势成了如今模样,抹着泪道梁王殿下已经先行离京,此后还不知何时能回还。不过眼下京中是待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岷王缄默。
一应就绪,岷王乔装改扮,轻车简从,一路行至东直门。
东直门的守门兵士将他拦下,他掏出腰牌相示。
兵士见对方是蕲王手下的人,启门放行。
桓澈立在东宫大殿的槛窗前,啜着茶听拏云奏禀。
“我这两个皇兄还真是机警,跑得真快。要是让他们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跑了,他们心里怕还不踏实。”
拏云明悟殿下之意:“小人会令人去阻截。”
桓澈搁了茶盏,转而问起了另一桩事。
“宗承那边有动静么?”
拏云心道殿下当真料事如神,即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封得严实的书筒:“这是今日才到的,您过目。”
桓澈三两下打开书筒,抽出书信浏览一番,面上神色阴晦不明。
拏云见殿下手里的书筒几乎被他捏碎,下意识后撤一步,暗暗揣测上面到底写了甚。